關(guān)斯嶺回到景王府后，一如慣常，進了書房。

白悠在床上獨自坐了片刻，還是讓金煙送了湯來，親自送去。

這一次，書房的門緊緊閉著。

守在外頭的侍從攔住她，

“王爺說，今夜無需王妃在旁侍候，請王妃早些歇息。”

白悠站了一會兒，隔著門說了話，

“王爺，臣妾送湯來了。”

里頭沒有回應(yīng)。

不管關(guān)斯嶺聽不聽得到，她仍繼續(xù)，

“臣妾有些心里話，想和王爺說。臣妾今晚就在房中等著，等王爺愿意與臣妾說話時，臣妾再去睡。”

沒有回音。

白悠立了半晌，還是轉(zhuǎn)身，帶著金煙一道回房了。

...

關(guān)斯嶺在書房里待到了半夜。

他翻完最后一本牘文后，用筆尖沾上墨汁，在硯臺上反復(fù)將多余的水分拭去，然后工工整整地在最后一頁、書上了一行小楷。

在他十七歲時，蘇璃曾說，最喜歡的，是他工工整整的字跡。

關(guān)斯嶺把自己寫的小詩仔細打磨后，認認真真摘抄在宣紙上，托侍從轉(zhuǎn)送給蘇璃的丫鬟，再由丫鬟轉(zhuǎn)交給蘇璃。

過了半月，蘇璃給他回信，說他的詩好看，字也寫得好看。

不過，相比略有些浮躁的行書，她更想看看他的小楷。

于是，關(guān)斯嶺跟著太子哥哥學(xué)了一手方正規(guī)矩的楷書，寫在宣紙上的字，愈發(fā)像是剛從書中拓印出來的一般端正。

蘇璃拿到他的字后，面色中涌出的喜悅和訝異，讓他銘記至今。

只是。

那日公主府的曲水流觴宴上，她忽然從他的懷里掙脫。

她說：

“我未曾想過，原來朝前看，并不是想象般難。”

又說：

“斯嶺，我已嫁做人婦，你已娶妻過門。與其困守在往昔的記憶，我更愿你往前一步。”

一滴墨汁從毛筆的筆尖滲出，滴在了剛寫好的小楷上，暈開，浸透。

關(guān)斯嶺頓了頓，勾起嘴角苦澀笑了笑，似是自嘲，

“寫了五年小楷，再落筆，卻想不起行書了。”

他閉了閉眼，把牘文合起。

門外忽然響起細細簌簌地幾聲輕語，似乎是有人在和門口的侍從說話。

接著是一叩一叩、緩慢而又清脆的敲門聲。

白悠的聲音傳來，

“王爺...臣妾是真的知錯了...”

“王爺...您別不說話，罵我一頓消消氣吧...”

“王爺，臣妾困了...撐不住了...”

...

白悠正扒在門框邊上，邊叩、邊有氣無力地喊話時，門終于被打開了。

她一個激靈，眼中迸出欣喜，

“王爺~”

關(guān)斯嶺仍然冷著臉，自顧自往外走。

白悠立刻跟了上去，

“王爺餓了？渴了？要洗臉？”

她是不介意自己哈巴狗似的跟在后頭——畢竟關(guān)斯嶺這個冰山，已經(jīng)讓出一步，準(zhǔn)許她跟著自己了。

“臣妾的湯已經(jīng)涼了，要不再去給您熱一熱？”

“臣妾自小在中京，見過的男子中，就沒有一個有王爺您這般氣勢的。今日里您一來，御史大人府上來的守衛(wèi)和家丁，都紛紛讓道，臣妾一眼見您，仿佛是天人降世，仙君下凡...”

關(guān)斯嶺嗆了一口茶，

“馬屁拍夠了沒。”

“沒有，王爺在臣妾心里，多少個馬屁都不夠。”

關(guān)斯嶺把茶杯放下，

“御史大人呢？”

“...嗯？”

“御史大人，在愛妃眼里，可是個渣男？”

白悠愣住，忽然想起穿越來時的第一夜，她對景王說，風(fēng)流倜儻的男子，就叫做渣男...

她搖了搖頭，

“王爺，只有您，才當(dāng)?shù)闷鹪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