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翰越搜，越往東邊去。

他翻找了五六十具匪徒的尸體，就是一點關斯嶺的痕跡也見不著。

等到大半個時辰過去，漸漸走到樹林邊界時，卻聽見了從遠處傳來的車輪聲和馬蹄聲。

此時，蘇太尉也帶著兩個手下，走到了他身旁，抬頭遠望聲音傳來的方向。

從夜色籠罩的一座小丘后，輕快地躍出一輛掛著描金龍紋紅燈籠的烏木馬車，后頭跟著兩排騎馬的帶刀騎兵，步履平穩而迅速。

李文翰想起上一次見到這輛馬車時，還是在中京。

并且，在中京，只有圣上從宮中派遣出的馬車，才敢掛描金龍紋燈籠。

蘇太尉也瞧出了馬車的來頭，等馬車靠近時，往前兩步，迎了上去。

馬車帶著后頭的隊伍慢慢放緩速度，在兩人面前停下。

李文翰目不轉睛地看著，直到車里出來一個絳色宮袍，身材干瘦，脖子細長，眉毛稀疏花白的人。

來人慢悠悠踏著腳凳下了車，看了李文翰和蘇太尉一眼，頭微微高昂起，

“可是太尉和御史兩位大人？”

蘇太尉先認出了來人，拱手點頭，

“正是。宋諸吏這是領了圣命，來江東探視？”

諸吏是圣上身邊的近臣，常受圣命出行，大多是帶著圣旨出來宣的。

李文翰亦是點頭答應，接著蘇太尉的話問下去，

“宋諸吏日夜兼程，是有何圣旨要宣么？”

宋諸吏依然是慢悠悠地，

“這回來，圣旨倒是沒有。只奉了圣上之命，來瞧一瞧咱們景王爺。”

他的話一說完，對面兩個人齊齊沉默。

蘇太尉看了看李文翰的反應，還是對著宋諸吏搖了搖頭，開口回答了，

“諸吏，今夜王爺與老朽在此處遇到了匪徒。老朽失職...”

宋諸吏瞪大了眼，胡子吹了起來，

“太尉...這玩笑可開不得。...王爺如何了？”

“老朽與王爺的馬匹被匪徒沖散...直至此刻，也未尋著王爺的蹤影。”

李文翰在旁一言不發。

宋諸吏雙手一撒，背到背后，氣急敗壞地來回走動。

他一面吹胡子瞪眼，一面時不時看一兩眼蘇太尉和李文翰，

“老夫這是奉了圣命來探視王爺的，這下子可好，人都給丟了...”

說著，又停下，聲音略帶些顫抖，

“派了多少人去找，匪徒可剿滅干凈了？”

蘇太尉答得很快，

“眼下和御史帶來的人馬，都派去找了，約百人左右。匪徒該是已經剿清得差不多了。”

...

白悠和吳珂在查看半山腰上發現的尸體時，偶然瞧見了尸體旁、草葉上沾著的星星點點血跡。

如此寶貴的線索，讓白悠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

兩人順著時而斷、時而續的血跡，一路摸索過去，卻發現在不到半里路后，血跡戛然而止。

周圍侍衛手中的火把已經要燃盡。

而眼下，這唯一的線索，又在給人些許希望之后，忽然斷了線。

白悠心中仿佛壓著千斤重石，沉悶得無法說話。

雖有涼爽的晚風吹過，卻無法給她帶來一絲釋放。目光所及，只有黑暗，和虛無縹緲的火光。

吳珂亦是沉默。他環望了一眼四周的草木，又看向白悠，

“王妃不必過于擔憂。王爺身手，絕非一般草莽可比。這些人該是傷不到他。”

白悠抬起沉重的頭，看了一眼吳珂，嘴角僵硬牽動，扯出一絲苦笑，

“嗯。”

又一陣輕風從月下吹來，把她前額的碎發吹亂，繞過鼻尖。

倏爾，她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咸而腥，帶著周圍草木的生味。

白悠一瞬間抬頭，看向月亮即將隱沒的南面草地。

——他在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