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翰從吳州太守府里出來后，徑直去了東部尉府邸。

他已經連軸轉了三四日，實在有些吃不太消，染上了風寒。

東部尉姓姜，是武將出身，約莫四十來歲。方腮短臉，燕頷虎須，眼睛深陷在雜草似的眉毛和高聳的顴骨下，眸子黝黑如潭。

見到李文翰時，他一眼便察覺了異樣，忙招呼著府里的丫鬟遞了姜湯。

李文翰是最不喜歡姜的。

他接過碗，只看了一眼，又放回到一旁的小幾上。

姜部尉見他不喝，眼神有些不太自然，不知是多想了些什么。

李文翰因著風寒，胸中有些喘不過氣，咳了兩下，此時也懶得給他解釋，只搖了搖頭。

他這一次來，不是為了治感冒，而是為了讓人抓周太守的。

于是，帶著拉風箱似的嗓子，還是開口講話了，

“姜部尉可遣人去找太守了？”

“已經遣人去了，御史大人下的監察令，下官自是不能有分毫差池。”

“明日之內，可否將人帶回來？”

姜部尉神色有些遲疑，

“太守告假已經有了三日，現今在何處，下官未曾得到消息，也不能論斷。要明日之內將人送回，怕是有些勉強。”

李文翰湊近了他，

“姜部尉，我聽說，太守的老家，才止距吳州三四十里路而已。按理說，今日不就該找回來了？”

說完，又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似是歇息，又似是等著姜部尉的回答。

姜部尉頓了頓，

“下官雖說與周太守同在江東，分管的事務，卻是大有不同。平時與周太守往來，僅限于打個照面，寒暄兩句罷了。”

李文翰不言語——倒是個聰明人，一上來，就和周太守劃清界限了。

“周太守平日里是如何治理吳州的，下官都是一概不知。此次，太守又告假一個月，若是去往老家，下官倒還好交差些；若是去往了別處，下官如何能與御史大人保證、在明日之內就將人找回來？”

李文翰見他說話誠懇，也就擺擺手算了，

“罷了，我也不為難你。”

說完，咳了兩下，又想起什么，

“對了，此次我來，還有另一件事。”

“御史請說，下官能幫上忙的，定不會含糊。”

“這個也只有姜部尉最為清楚了，”

李文翰點頭，

“我聽說，姜部尉曾任柳同縣顧都尉為兵馬總督。現如今，顧都尉在何處？”

他問這個，是因為想起了關斯嶺在他剛來江東時，對他說的話。

那時，關斯嶺說，顧都尉在民間聲望頗高，又負責調撥救災的兵馬，想是比其他人要更為熟悉賑災銀兩的去處。

這一次，不若通過顧都尉查一查，或許知道的還要多些。

姜部尉想了想，看向一旁站著的侍從，

“顧都尉現今可還在蘇千？”

侍從愣了愣，點頭，

“確是在蘇千，回來約莫還要兩三日。”

李文翰皺眉。

看來，還要再去一趟蘇千么？

正如此想著，卻見一個手下匆匆忙忙跑進來，手里拿著竹筒裝的急信，

“御史大人，中京有急報。”

李文翰看了一眼東部尉，又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人。

他猶豫片刻，還是走出門外，接過信來看。

而后，面上神色凝滯。

——白府被抄，白家下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