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尉出宮門后,穿過熙熙攘攘的大街,打馬往西。
中京西市背后,一條塵土飛揚的大道延伸向遠處,馬蹄踏過后,帶起灰撲撲的一片。
沿著大道繼續,路過第三個岔口,轉而左拐,進入一條略微收窄的偏道。
而后,馬蹄聲漸緩,停在了一扇約莫高過蘇太尉一倍、粗糙而沉重的木架柵欄前。
柵欄旁是幾個小兵,似乎是已經熟知了馬上之人的樣貌,一面招呼著牽馬,一面把吃力柵欄推開,放行。
蘇太尉下了馬,踱步進去。
眼前是一片足以容納千人的空地,在午間的陽光下,平整的石砌地面映出刺眼的白光,散發出灼灼熱浪。
他瞇了瞇眼,試圖適應這片白光。
有小兵領著一將領,從空地左面一排整整齊齊的營房中走出。
此人一身鎧甲,只是身材略有些矮小。
他遠遠看見了蘇太尉,腳下的步子不自禁加快了些。
等到走近,蘇太尉笑了笑,先聲問候起來,
“裴兄可吃了晌午飯?”
這位姓裴的將領,正是已經上任了兩年的中京虎賁郎,裴修。
裴修忙笑著點頭,
“太尉掐得準,下官剛吃完午飯。太尉這大熱天地頂著日頭過來,是有急事?”
他說完,又唯恐蘇太尉被大太陽熱著,帶著他往營房處走。
蘇太尉的光腦門在日光下,仿佛一只黃澄澄、剛剝了殼的炒板栗。
他擦了一把板栗頭上的汗,
“罷了,老朽也不在這留多久。”
說著,從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卷繡著金紋路的帛布,
“這一回,為的是圣上新下的旨意。圣上聽聞景王妃在翎州,特地讓老臣安排些人手,去將王妃接來中京?!?/p>
裴修“嘶”了一聲,眼神有些不確定,
“景王爺在中京,景王妃怎的又去了翎州?”
他剛問完,又想起白悠娘家的身份,一下子反應過來,神色驚疑,
“難道是景王妃她...”
蘇太尉搖頭,眼神又有些意味深長,
“這話不是咱們說,也輪不到咱們說了算。老朽到裴兄這來,只是為的遵循圣上旨意,別無其它。”
裴修會意,叫了手下去營房點人。
不一會兒,正在午休的將士們都被叫了出來,齊齊將空地排滿。
蘇太尉背著手,帶著裴修走了兩圈,悠閑伸出手,隨意點出了兩列,
被點出的人統共就三十幾個,在大太陽下出列站著,一個個滿頭大汗。
裴修有些遲疑,看向蘇太尉,
“畢竟是去到翎州接人。太尉要不要加些兵馬,下官可以多點幾個身手利索的出來。”
蘇太尉不以為意,擺了擺手,
“陛下要五日之內把王妃帶回。去的人多了,反倒拖延時間。”
他轉過身,拍了拍裴修的肩,
“把人名登記在冊,再選個將領出來帶隊。今日出發?!?/p>
裴修雖點頭答應,面上還是不免露出遲疑之色。
蘇太尉察覺出來,對他笑了,
“裴兄不必擔憂。咱們中京,有你虎賁郎;到了翎州,便有中部尉,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