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斯嶺直勾勾地看著龍椅上的人,
“原來在父皇眼里,白丞相不過是根早應該拔除的釘子。”
“你若是朕,必定也會如此考慮。白左丞勢力太大,終有一天會成為威脅。”
“所以無論如何——就算是誣告給他的罪名,也一定會成立。”
“以你的見識,不該早就知道了?”
圣上睜開眼,對上關斯嶺的目光,
“所以……景王,你不接旨,是要跟朕談條件?”
關斯嶺頓了頓,聲音疏離,
“繼承君位非兒臣所愿。”
“你既已經知道太子妃給太子下毒之事,就該明白——朕不會把江山留給太子,更不會讓蘇璃這樣工于心計、覬覦君位的狂妄小人得逞。”
說到這,圣上的病情忽然嚴重了些,呼吸急促起來,一旁的內侍焦急試探道:
“圣上,要不要再讓太醫施一遍針?”
圣上一面大喘著氣,一面對內侍擺手,
“無礙。”
關斯嶺看著他的樣子,臉上還是愈發凝重了。
他從進殿門時,就已經預料了圣上的身體狀況,也知道圣上要對他說什么了。
然而,自從知道父皇明知皇姐的病癥,卻還要說服她去和親時,他便一遍一遍地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他絕不想要成為父皇這樣的人,一個為了皇權,將自己的親兄弟、妃嬪、甚至是兒女都當成籌碼的人。
只是,面對著眼前已經蒼老羸弱至此的父皇,說到底,終會是有些不忍的。
于是他說話了,
“父皇,傳位的事日后再去考慮。您先調養好身體。”
圣上一邊劇烈喘著氣,一邊嗤笑了一聲,
“如今……你以為你父皇能活多久。”
內侍聽了他的話,立馬跪了下來,
“圣上切莫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圣上不理會他,
“景王,你想要的東西,我也準備好了。”
不得不說,這句話確實讓關斯嶺的神經更繃緊了一些——他確實有想要的東西,甚至在今日進宮之前,他就已經想好了說辭來取。
但讓他不確定的是,圣上說的是不是這樣東西。
內侍當著他的面,捧出一卷昭文。
圣上的聲音已經開始時斷時續,
“御史在出征前……曾向朕提過一個要求。”
“他說……若是能得勝歸來,他希望朕能寫一封罪己詔……替白左丞洗刷冤屈……”
“父皇答應了?”
“朕自然會答應……將士出征,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關斯嶺并不意外,聲音也十分平靜,
“因為,父皇知道他此去九死一生。”
圣上竟然笑了,只是胸口依然因為病痛難忍而一起一伏,
“那是你說的,朕可沒有這么說。”
“景王,如今我將這罪己詔交給你,如何?”
關斯嶺的目光里有驚訝,也有懷疑。
驚訝在,圣上會同意將詔書交給他;懷疑在,這樣重要的東西,背后必定有已經計算好的代價。
圣上繼續,
“你拿了這罪己詔……把它和朕的傳位詔書……一同昭告天下。
聽圣上艱難地說出這些話時,一旁站著的內侍忽然抬起手來抹淚。
他知道圣上做了多大的讓步——往上數,十代君王里,只有一位曾寫過罪己詔。依照圣上的性子,寫一書罪己詔,等同于將自己的所有名聲作陪,是一腳狠狠踩在自己的底線上。
他也知道,圣上不得不這樣做。在位的皇子中,太子無心朝政,甚至現如今疏忽到連自己的性命都被太子妃算計;其他皇子雖多,但大多資質平庸、沒有擁蹙,若是強扶上位,只怕也壓不住朝中暗流涌動的蘇家和白家余黨勢力。
能和這些力量對抗的,只有景王。
所以,不等關斯嶺說話,他便已經撲通下跪,
“王爺,今日您若是不接旨,老夫便長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