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反差萌

天空里下起了蒙蒙的細雨。

上陽大學外的街道上，一架黑色的軍方無人機從半空中呼嘯而過，驚起雨幕里不知道多少尸鬼競相追逐。

而在這條街道另一側的小巷里。

胡北川正坐在側翻的垃圾桶的邊緣抽煙。

細雨從天際線之外垂落，像是某種生物正于天空里無聲地哭泣，胡北川手里的煙頭的光芒有些明滅，仿佛隨時都可能被大雨澆滅。

而伴隨著無人機呼嘯消失在遠端，那一點香煙的輝光，便仿佛是這黑暗混亂的冰冷世界里最后的輝光。

“軍方在全城通緝你和崇神種。”

雨幕的小巷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來了一個人，那是陳楚瑩，女人淋了一路的雨而來，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面孔上，本應該顯得嬌弱無力，但她的神情嚴肅又沉冷，目光也顯得極復雜。

胡北川就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沒吭聲，就又低頭，抽了口煙。

不知道為什么，他掐著煙頭的一直在微微發抖，于是煙頭黯淡的光芒也在黑暗的細雨里微微發顫。

那可能是因為他剛剛經歷一場大戰，也有可能是因為些什么其他的原因。

因為他本來就很少抽煙。

陳楚瑩道：“今天崇神種在對抗同質化生物的過程中損失慘重，背后又被你釜底抽薪，上陽大學的崇神種集群已經徹底崩潰，現在已經從上陽市霸主的位置上徹底落了下來，智人與軍方都認為這是一次徹底毀滅崇神種的機會，正在上陽大學方向，全力搜查剩余在逃的崇神種，以及你。

“軍方已將你列為第一危險人物，正在全城范圍內搜查你的位置。

“不光軍方在找你，智人也在找你。

“它認定了它要的東西就在你手上。”

胡北川仍然沒有說話，一根煙抽完了，他抖落煙頭，看著它熄滅在腳下骯臟的污泥里，然后又抽出一根來點燃，就像是根本沒有聽見陳楚瑩在說什么。

陳楚瑩問道：“真的都在你這里對嗎？云天塔一個、上陽大學一個……兩個介元暗物質發散體，都在你手中，對嗎？”

到了這一刻，胡北川終于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陳楚瑩道：“我一直跟著你，從胡營長的車隊被攔住，你單獨行動到最后，我看見了那個大學生將介元暗物質發散體交到了你手里，而你主動進入上陽大學甚至不惜與崇神種爆發沖突的原因——也是為了這個東西，不是嗎？”

陳楚瑩的話音才落，在這條陰冷的小巷里就忽然傳來了一聲大響。

一團黑影從天空之上墜落下來，就落在女人。

那是一頭飛鬼，落地的瞬間便展開雙翼與獠牙，漆黑無白的眼睛盯著近在咫尺的女人，血盆之口中噴吐著刺鼻的血腥味兒。

那全是來自于人類尸骸的血腥氣息。

陳楚瑩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她咬了咬牙，道：“我沒有什么惡意，我只是……我一直跟著你，我知道你為什么殺人，我覺得你并沒有做錯什么。”

她說到這里，微微頓了頓，道：“而且，我雖然是軍方的人，更是負責跟進智人的科研人員之一，但我早先是崇神種項目的研究者，與智人相比，它們是暗能與生物基因學的‘專家’，對于介元暗物質發散體，它們持有與智人完全不同的說法，它們稱智人為‘毀滅者’，說介元暗物質發散體，是潘多拉的魔盒，決不能流入智人手中。

“我知道，崇神種不是好人，但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絕對的事情，對于人類來說，崇神種可以被定義為邪惡種族，但崇神種和智人之間的關系，可能沒有那么簡單，雖然智人一直聲稱，只要人類能夠幫它找到介元暗物質發散體就能幫我們重返地球，但……

“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你手里有兩個介元暗物質發散體，上陽市里還有三個，其中的一個，早就在軍方的手中了，而根據軍方的檢測，那東西上，除了擁有天量級別的暗能，更有一種智人口中的‘介元物質’存在，沒人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介元物質所具備的、能夠被我們人類所甄別出來的部分物理特性，與現在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以及這世界中的同質化生物擁有著極為相似的共同點。

“——智人的飛船落在上陽市，而上陽市落到這個世界來，可能不是一個高等文明飛船墜落引發的意外。”

胡北川抬起頭來，黑暗的世界，他的眼睛里閃爍著令人捉摸不定的光芒，正落在這個女人的身上：“這是什么意思？”

“我覺得，那東西最好能晚些落入智人的手中，起碼要等到我們真正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作用。”陳楚瑩道，“軍方的那個已被隱秘雪藏，剩下的兩個，我只知道它們全在北城區的半郊外位置，那是上陽市的邊緣地帶，很危險。”

胡北川盯著她，并不應聲。

陳楚瑩也不在意，而是道：“還有，我一點比較費解，你這樣強大的天選者，為什么只用拳頭打人？還有那個崇神種，稱你為人類的第一生命層次者，是什么意思？”

“暗能，我有，但我不會用。”胡北川實話實說，但后面的問題，他并沒有回答。

陳楚瑩沒想到會從胡北川的口中聽到這樣一個回答，有些意外，甚至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場中沉重的氣氛、迷蒙的大雨和張牙舞爪的飛鬼，都在這忍俊不禁的笑聲中微微變了樣子。

胡北川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沒想到，你這么厲害，殺了那么多崇神種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卻不會用暗能。”陳楚瑩笑起來的時候有個酒窩，顯得很可愛，“這可能就是……反差萌吧？”

胡北川道：“換你來，你也不會用，就是玩個新游戲，都要熟悉一些操作系統，更何況是這東西？”

“我明白。”陳楚瑩笑了笑，道，“你不會，但我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