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新書齋二樓的服務員全是女的,一共五人,分工很明確,接待客人的有三個,大多眉清目秀,口齒伶俐,負責接待平陽公主的一直是阿花。
阿花聞言,笑道:“來敝店的女客里,娘子是第一個這么問的。不怕娘子知曉,敝店的店東說,我們女子于這世間,受限于禮俗,生來便不如男子自在,而閱讀是很私人的事情,希望敝店能給各位娘子提供一個放松的空間,安心享受閱讀之樂趣,不用擔心旁地物事?!?/p>
“竟是如此?”
平陽公主不禁動容,這賀禮真是……不知該說什么才好,難怪,難怪能做出那等事來:“貴店東有心了?!?/p>
阿花笑道:“娘子過獎,東家說了,閱讀之樂,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識文斷字是好事,是幸福之事,當好好享受方不負之,希望娘子也能享此樂。”
平陽公主愣了好一會兒,對她來說,這種愣幾乎鮮有發聲,這個體驗極是新鮮,愣了一會兒,平陽公主露出個笑容來,微微頷首:“貴東家是大智仁心之士,多謝貴東家?!?/p>
阿花看了也開心,這位娘子想是身份不凡,性情也不是平易近人那一類,自第一次認識她,便極少見她笑,這會兒這么一笑,端是氣質非凡,阿花笑著施禮道:“娘子客氣,那阿花便不打擾娘子享閱讀之樂,娘子有需要再喚奴便是?!?/p>
平陽公主點點頭,低頭重又翻閱起桌案上的書卷來,這些都是時下京城中流行的書籍,沒有披著才子佳人的皮寫就的勾搭輕賤女性的故事,多是自強自立的勵志故事,不拘男女,不以色相為傲,以品質、能力為貴,這么看,倒與這位賀東家所言所行有異曲同工之妙。
平陽公主頓了一下,心下有個猜想,這個猜想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微微一愣后,反而笑了,若真是如此,這位賀禮倒是有趣。
在家里閉門碼字的賀禮自然不知道他的小馬甲已經岌岌可危,因為采用的是新印刷方法,但售價與別家并無不同,知新書齋的利潤還是很可觀的,足夠他一家子在長安城里過富足的生活。
于是,賀禮每天除了堅持碼字外,就是帶著才柴、賀魚吃喝玩樂,并且,努力的想把才柴發展成跟他一樣的釣魚愛好者,無奈才柴同學是個急性子,除了讀書的時候能安心坐著閱讀,想讓他耐下性子安靜坐著釣魚基本是不可能的,用才柴的話來說,魚上鉤會著急,不上鉤更著急,這種折磨人的活動,請郎君不要再約他。
賀禮:……
這段時日,是穿越這幾年以來,賀禮過得最舒心的日子,不用擔心生存壓力,不用擔心養不起賀魚,仿佛回到了現代,每天工作上班,上完了還能有自己的時間和空間發展業余愛好,賀禮覺得圓滿了。
這個圓滿,在江大郎帶著才柴的家眷一起來長安后,達到了大圓滿的境界,賀禮收到消息后,早早便開始張羅,給才柴買宅子,置仆役,就在同一個坊,隔了兩三戶人家的距離。
一切弄好后,又要分田給才柴,才柴卻說什么也不同意,最后,兩人爭執了許久,折中從一千畝田里,又分出兩百畝來,給才柴湊足六百畝地,賀禮的理由很強大,六這個數字好聽,吉利,六六大順嘛。
這理由太過強大,才柴簡直無力反駁,郎君明明是個通情達理、學識淵博的好郎君,為但某些時候,說話做事總是叫人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才柴復雜的心理活動,賀禮大致能猜到一二,不過并不在意,人活在這世間,還是要念頭通達,快樂一些,不然活著真是半分趣味也無,沒意思。
準備好一切之后,江大郎終于帶著才柴的家眷到達長安。賀禮是親自去城門口迎接的,不止是因為感念江家這么多年對他的關照和幫助,還因為隊伍中有才柴的母親和妻子,他當才柴是兄弟朋友,自會尊重他的親長與家眷。
這些年,江大郎也成長起來了,聽說成親了,當爹了,當然,他妹妹也嫁了,家里再沒了適齡的女孩兒可以讓江大當家喊著要招賀禮做女婿,江大當家引以為憾,江大郎卻只有慶幸的,雖然,偶爾也會覺得沒讓賀禮做妹婿可惜了,但還是自家妹妹的名聲閨譽更重要。
江大郎看賀禮親自來迎,還迎出了城門,臉上的表情頗為動容,不說別的,只人品這一項,賀大郎便是人中翹楚。
微微一笑,趕緊上前幾步,先與賀禮見禮,笑著道:“賀郎有禮,經年不見,賀郎風采更勝往昔,說親的媒婆怕是要把賀宅的門檻踩壞了吧?”
聽江大郎的調侃,賀禮大笑道:“承江郎吉言,然而小弟我依舊是個光棍,閃閃發亮那種。不說這些事,與江郎同行的人中有我的長輩,且讓我先去見見長輩,行個禮,我在家里備了酒食,有什么話稍后再在酒桌上與江郎說。”
這話讓江大郎對他更加高看兩分,笑著點點頭,道:“賀郎先去忙,我們之事不著急,稍后再說也不遲。”
賀禮點點頭,一撩衣袍就往才柴那邊走,他騎著馬,正陪著母親和妻子,見賀禮過來,連忙跳下馬來,對馬車里的母親道:“阿娘,郎君過來見禮了?!?/p>
老太太還記得賀禮,曉得他是個極為和藹親切的人,笑著掀開布簾子,注視著賀禮,見賀禮過來行禮,忙不迭的道:“大郎快替為娘扶一扶你們郎君,可當不得郎君的禮。”
賀禮自然是堅持的,互相見了禮,笑瞇瞇地跟才母閑話家常,東一句、西一句,一老一少竟聊得熱鬧,才柴為之側目且感動,講真,對上老母親,他絕對沒賀禮這么能聊,他急性子,不耐婦人嘮叨。
一行人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地進城,先把人送到才柴處,賀禮笑著道:“小侄先回去接舍妹,待會兒還要再過來叨擾的。阿柴,記得讓人準備我的飯食啊。”
十分的沒臉沒皮。
才母喜歡吶,才柴那是習慣了。
幫才柴鬧了新居,待他安頓家眷的功夫,賀禮使人約江大郎上門:“勞大郎等候,今日終于可以跟大郎談一談我在信中所說之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