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賀禮愕然:“出來?是我想的那樣嗎?”
顧小娘子點點頭,抱拳:“越州顧氏北眷房顧源見過賀郎,賀郎有禮,今后煩請多多指教。”
賀禮愣住——
顧小娘子的意思是,以后她不再依附鄭氏,而是要獨立門戶了?
賀禮面容嚴肅起來,板板正正的直視著顧小娘子,肅然問她:“顧郎所謂的出來,是我理解的意思嗎?今后便要獨立門戶了?”
顧小娘子點點頭:“正是。”
賀禮見狀,問她:“那你今后以何為生?你一個……一個小娘子獨居,門戶安全,人身安全這些,以何為保障?”
何況,顧小娘子還生得那么好看。賀禮覺得,人性這個東西,最好不要去考驗。別說古代,就是現代,安危問題也是女性獨居首要考慮的問題,賀禮不贊同。
顧小娘子看他一眼,緩緩道:“先父先母曾留下些產業,我并非性好奢侈之人,仗此足以過活。”
賀禮還是不贊同:“那你的安危呢?長安城里的治安是比別處好些,可是,你一個女子獨居,不妥,不妥,大為不妥。”
顧小娘子道:“我有婢仆、護衛可護佑周全。”
賀禮語塞,看看顧小娘子,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道:“可是你生得好看吶,萬一有人見色起意……”
“咳咳咳咳咳!”
卻是阿圓姑娘聽不下去了,不知真還是假的咳起來。賀禮恍然,看顧小娘子低著頭,也驚覺自己僭越了,他是厚臉皮,不是流氓,連忙致歉:“對不起,是我失禮,只是,我還是不贊同小娘子獨居,不安全,安全是很嚴肅的問題,不能馬虎,知道嗎?”
然后,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人性險惡、安危之類的事例,人要壞起來,那下限永遠都遠超普通人的想象。
賀禮道:“你一個年輕的小娘子,自己獨居,又有資財,且不說旁地,若是以名節閨譽這些脅迫你呢?你當如何?”
顧小娘子靜靜聽著,不知何時抬起頭來,靜靜地注視著賀禮,這人明明第一次見時,是個狡猾且膽大皮厚的人,不像個端方君子,她曾鄙薄過他的人品,后來才知是自己見識淺薄,不懂識人,竟把美玉當頑石。
“賀郎。”
顧小娘子喚了一聲,賀禮頓住,面容依舊嚴肅:“總之,我不贊同顧娘子你獨居,鄭十他們也真是的,竟然就放心讓你出來,我要寫信去罵他。”
“賀郎。”
顧小娘子又喚了他一聲,道:“此事是我自己要求的,為此還忤逆了外祖父,與表兄他們無關,他們也曾攔我,是我執意如此的。”
“真的?”
“真的。并且,我在長安,除了賀郎這里,對外一直以顧十郎的身份視事。”
意思是她有身份掩飾。
賀禮無奈了,這小丫頭的性子十分執拗,主意大,膽子也大,不然,也不至于敢以男子身份游走四方:“那你的女子身份呢?就這么一藏著不暴露了?”
顧小娘子道:“我乃顧十郎之妹顧十一娘。”
嘿,居然都預想過,也有安排,顯然不是沖動行事,這是預謀已久了吧?
賀禮嘆了口氣,問她:“顧娘子到了長安便來拜訪,是把我當朋友的吧?”
顧小娘子看他一眼,頓了頓,點頭。賀禮正色道:“既如此,不如我們來談談,為什么要從鄭氏出來?”
鄭氏是面大旗,在鄭氏的好處,根本無需言說,以顧小娘子的聰明,她不會不懂,但她依舊出來了,出來剛到長安不久就來拜訪他,想來心里對他是有幾分信任的,賀禮還是想勸勸她。
賀禮問她:“可是鄭氏薄待你了?”
顧小娘子搖搖頭,道:“雖偶有幾句冷言冷語,然我在鄭氏同鄭氏女一并教養,衣食不缺,并不算薄待。”
冷言冷語?那不奇怪,鄭氏家風再好,也是一個大家族,人多難免口雜,對著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女,難免有人心懷惡意。不問別的,只當日在驛站顧小娘子與他說的話便可知她曾受過些什么。
賀禮又是一嘆,繼續問她:“那是為什么?可方便與我說說?雖有些僭越,但我還是要說,我與鄭十他們是朋友,你是他們的妹妹,又曾有恩于我,我心里也把你當妹妹的。”
顧小娘子看他一眼,道:“外祖父、表兄、甚至族中的舅父們待我,都很好,雖偶有幾個淺薄之人說些冷言冷語,但如何比得上外祖父等對我的疼愛與教養,鄭氏再好,可那終究不是我的家。若是賀郎當能明白?”
賀禮默然,倒是有些明白顧小娘子的想法了。梁園雖好非久戀之鄉,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賀禮沉默片刻,道:“顧娘子你很勇敢,比我想的勇敢,也很有勇氣。好吧,你的想法我了解了,雖然不贊同,但是我愿意去理解,左右我們都在長安城里謀生,又是舊識,平日互相多多關照,以我和十郎、十三郎、十六郎他們的交情,有什么事你盡可使人來告知我,我定會傾力相幫,替十郎他們照看好你。”
顧小娘子起身,朝賀禮施了一禮,正色道:“如此便厚顏生受了。”
“不用說這些見外的話。”
賀禮擺擺手,內里的緣由肯定不止顧小娘子說的這么簡單,但她既然不愿意說,賀禮也不強逼,他會代鄭十幾兄弟照看好她。只可惜現在洛陽周邊兵荒馬亂的,不好派信史去,不然,倒是可以寫封信去問問鄭十,這坑爹的古代,交通不便、通訊不便,有點兒什么事都不好打聽。
賀禮默默吐槽嫌棄著,仍好好地招待了顧小娘子,由此才知道,顧源是顧小娘子嫡親兄長的名字,只顧源生來體弱去得早,顧娘子這一支,如今僅余她了。
好在鄭氏不是那等眼皮子淺薄得要貪圖別家產業的人家,顧小娘子的父母只她一根獨苗,除了按照族規要留在顧氏的,但凡能留給她的,皆給了她,自十二歲起她便頂著亡兄的身份親自打理產業。
顧小娘子是見識過世面的人,但既然是有眼界的人,為何偶爾為人卻有鋒銳過頭之嫌?
賀禮想不明白,然男女有別,還不好去打聽一個未婚小娘子的過往和事情,也是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