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嬌生平頭一次出遠門，興奮得像吃到滿窩胖蟲子的小鳥，一路咋咋呼呼，離開本地后，看什么都新奇，哪怕是路邊幾根長得茂密一點的狗尾巴草她也能盯著一瞬不瞬，硬是把趕路趕出游山玩水的氣氛，并且，她見到什么總要教寧遠認識。

“你看，這是麻雀，跟我讀，麻——雀——”

賀霆本來防備著寧遠，如今見他被虞嬌纏得幾乎分不開身，顯得自己和虞茵才是一對，這樣一路上四人雙雙對對的，感覺真是說不出的美妙。

“師姐。”賀霆示意她看虞嬌：“妹妹是不是？”

虞嬌太親近寧遠了，這樣不好。

“我妹妹。”虞茵強調，他的稱呼得分清楚了。

賀霆嘴角上揚，又望向虞嬌，這個妹妹拉著坐騎和寧遠貼在一起說話，那不分彼此的態度比家人還親密。賀霆對虞嬌沒多大關心了解，卻不希望她毫無顧忌的喜歡上一個不知背景的天外來客，免得將來給虞茵造成困擾。

寧遠武力不凡，人又長得俊雅，隨便飯后打打拳都能收一籮筐激賞的小手絹，但他只和虞嬌有話聊，對上語言無障礙的虞茵反倒拘束了。

“她有分寸。”虞茵不擔心。

萬華門里，男男女女玩在一起，發乎于情止乎于禮，沒那么多小心思，虞嬌被寵慣了，對誰都很隨意。

這一點，寧遠也有感覺，虞嬌親近他，對他的態度像親友一般，那是他鮮少得到過的平等與友好，他感覺萬華門里的人都帶著同樣的善意，不以武力論高低，哪怕被他的戰意吸引，給他掌聲后，仍是全心全意回頭救死扶傷去。

在他看來，比起一身戰意，這些勤勞采收藥材看病醫治的人更高貴，他真心喜歡這個沒有紛爭，大家和樂融融的地方，如果他生長在這樣的世界，平庸的父母也不會早早離世。

“小心一點，前路有斷裂。”虞茵提醒大家注意看路。

路上偶有一些天災需注意，所幸從未正面撞上，見到的多半是災難過后的景象，能出力的，虞家姐妹不會視若無睹，因此耽擱了不少時間。

“我瞧之前路過的農田都被燒沒了，這天上時不時掉火球的就沒了盡頭嗎？”虞嬌憂心忡忡。

寧遠雖不能明白她說的每個字，從她的神色和目光所及的環境，多少也能猜出她的意思，他仰頭看天，神武世界的面貌浮現眼底，有他熟悉的風景，只是看不見人影。

他記得掉落新世界前的神武大陸也頻頻發生天災，既然他出現在新世界，神武大陸的結局很有可能跟他一樣。

新世界的災難和神武大陸脫不了關系，寧遠隱隱察覺到虞茵的焦慮，他在萬華門這些日子看得很清楚，不管是武力還是戰意，本地人的興趣并不高，一直是虞茵見縫插針般四處勸說眾人練武。

虞茵肯定知道些什么，寧遠卻不急著知道，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對上原來仇家和族人。

眼下只要好好培養虞嬌……這反而更讓他頭疼。

“馬走不動了，我們休息片刻。”瞧見前路兩旁有些綠意，虞茵放馬吃草，順手取了干糧分給眾人。

寧遠等虞嬌吃過點心又想到處溜達時，叫住她。

“趁此時無事來練武。”

“哪有剛吃飽就練武的，這不利于養身。”

虞茵在一旁聽了，聲討：“趕路時你說不能分心背口訣，休息時你要吃喝玩樂，總有借口偷懶，大難當頭你不能再疏忽大意了。”

“哪里就大難到我頭上嘛，我也有點感應出戰意的，就是玄了一點，我得慢慢揣摩……”

寧遠接到虞嬌幽怨的小眼神，心情沉重了，轉而告訴虞茵：“以她的資質，正常激發戰意需要兩三年時間。”

最重要的是，對虞嬌，寧遠下不了狠手，她又滑頭的很，裝乖扮可憐假生病等招數不重復的，技窮了還會提起救命之恩等他報答，叫寧遠無可奈何。

“有不正常的方式激發戰意？”虞茵追問。

虞嬌搶白：“你們不要又說外國話。”

寧遠無視虞嬌，道：“有，我用戰意強行為她引發。”

“有何弊端？”

“今后難有大成就。”

虞茵看著妹妹天真無畏的，忍不住偷偷叫白胖胖。

——反正虞嬌不會有成就的，讓寧遠激發算了。

——真沒問題？

——她會有點痛吧？好過外敵入侵丟了小命，有戰意起碼逃命能跑更遠啊！

白胖胖的話不中聽，虞茵又問寧遠：“以她的天分，你可否判斷，強行引發會有什么損失？”

“實不相瞞，她沒有天分，且脾氣嬌弱，強行引發戰意，她的身體免不了有苦痛，但你戰意醇熟又是她的姐妹，正好可以等我引發后，再用戰意幫她按摩身體緩解疼痛。”

虞茵記著這話，等夜里借住農家，姐妹倆住一起，虞茵認真問她：“你愿不愿盡快擁有戰意？”

“有辦法嗎？”

“寧遠可強行為你引發。”

“會痛吧？”虞嬌一下子就抓住重點。

“還會影響你晉升。”這才是虞茵為難的。

“我能晉升到哪去？”

這話再次難住虞茵，她板著臉愁道：“你見識過戰意的厲害，為何不勤奮學習？”

“我也想啊，但練著練著很容易煩躁，堅持不下去，我真沒這天分，姐，可以引發就讓他引發吧，我明白你的苦心，但最終我有自保能力就夠了，再多我達成不了。”

虞茵聽著妹妹喪氣的話，一夜難眠，天亮后，向來愛睡懶覺的虞嬌卻先起床。

虞茵看著妹妹主動去找寧遠也不阻攔，倒是賀霆跑來問她戰意的引發問題。

“虞嬌說的事能成？”

“她向寧遠求證了？”

賀霆與寧遠住一起，剛睡醒就被虞嬌趕出門，聽這兩人雞同鴨講卻還能聽出點眉目來。

“此事若能成，我們可為那些沒有天分的人引發戰意，讓更多的人具備武力。”

“沒那么容易。”失眠時，虞茵和白胖胖討論過同樣的問題。“首先需要長期習武的人，有底子在才能接受引發，其次是引發后的痛苦，需要再花費心思用戰意幫人養護身體才能平順度過。”

“先讓虞嬌試試？”

虞茵想回家后再談此事，沒想到虞嬌迫不及待纏著寧遠動手了。

當天一早，寧遠迫于無奈，開始為虞嬌引發戰意，走出了第一步。

虞茵聽到妹妹叫苦時趕過去已來不及阻止。

這事開弓沒有回頭箭，虞嬌只能承受到底，每天讓寧遠強行打通穴脈，感受他的戰意在體內游走，那么親密又危險，他帶領她感受這股力量，去了解，掌握它。

可她老是分心，明明衣服都穿的整整齊齊，寧遠也只是一手搭在她肩上沒有更多觸碰，虞嬌仍覺得窘迫，每次引發要維持半個時辰，兩人累得水汪汪的，她大淚淋漓再看他一身冷汗，感覺他們處得越來越古怪了。

寧遠并非沒感覺，但武力為重，只得刻意忽略那曖昧，抓緊功夫引導虞嬌，拖延了幾天路程，半個月后，虞嬌在眾人的關照下，終于激發出戰意！

一旦有了力量，她也好了傷疤忘了疼，完全不記得這過程如何艱苦，整天歡喜雀躍的有如發生天大的好事，只要人是清醒的就不停地炫耀自己手指逼出來的一點小紅光，哪怕維持不了一時半刻，這么時不時招搖著還真讓虞嬌的戰意越來越強勁了。

又過了半月，虞嬌的《武者秘籍》練至第三層，一行人也到達烏木江。

“沒想到出來練功居然進展那么快。”虞嬌為自己嘆服。

這一路為加快速度凈走荒郊野外，沒個清凈地方好好休息，不趕路時，姐姐和寧遠就盯著她練武，有了戰意，秘籍練起來順手多了，不由得虞嬌更加積極。

“說不定我也是個天才，只是以往日子安逸，激發不出潛能罷了。”

虞茵習慣妹妹的脾性不為所動，倒是賀霆為表氣度強忍著不懟虞嬌很是內傷。

“你說是不是嘛？”沒人搭理的虞嬌只能找寧遠分享好心情。

寧遠笑而不語，在虞嬌勤勞的教育下，他掌握了元武大陸簡單的對話，即使有些詞匯不理解，串聯一下也能知道別人話里的意思。

“我看到人了。”虞嬌迎著風前進。

“世子。”守在江邊的王府侍從，一見賀霆出現，立刻跑了上來。

賀霆遠遠瞧見一團綠光在江畔，不用人帶路，綠光邊上圍滿了人，虞茵和寧遠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他們感受到了武師走向衰弱的戰意。

一行人下馬，趕過去查看，發現有官府的人。

賀霆不便表露身份，虞嬌又看不懂，就寧遠和虞茵擠進人群觀察，過了片刻又擠出人群外，有默契地離開。

“那個東西和寧遠一樣嗎？”走遠了，虞嬌小小聲問姐姐。

虞茵點頭，看向賀霆：“找個地方商量。”

賀霆很滿意師姐有需要就問自己的態度，簡直太端正了，他立即安排人手在最近的客棧定好房。

依舊姐妹住一間，一行人先到她們房中交流心得。

寧遠先透露：“是武師，能力比我強，目前重傷，我可試著用戰意瓦解對方的保護。”

賀霆接著道：“此人到了此處從未移動過，我手下說當地官員覺得奇怪，那團綠光碰也碰不到，搬又搬不走，專門派人去盯著。算上我們的趕路的時間，這東西出現已有兩個多月，里面的人一定傷得不輕，只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戰意也需要消耗力氣，起碼寧遠認為自己堅持不了那么久，甚至在當初被虞嬌發現時，他都無法展開戰意就先昏迷了。

寧遠判斷：“我估計此人有意識，并未昏迷，可能是無法動彈。”

賀霆坐在虞茵身邊，看她：“師姐可有辦法分辨此人是好是壞？”

一張圓桌四個凳子，虞茵挺直腰板承受三方注目，每個人都知道她有秘密手段，都在等她表態。

“我對他們了解的也不多。”虞茵實話實說。

“救不救？”賀霆只聽她一句話。

“如何救？”虞嬌是標準萬華門弟子，先救再說，真是該死的再交別人去殺。

“眼下就兩個小兵守著，夜里應有疏漏。”賀霆建議今夜就動手。

“你不能出面說喜歡，想帶回去瞧瞧嗎？”虞嬌認為王府的名頭很好用。

“如今世道不太平，我們正在推行《武者秘籍》，我到處溜達不要緊，帶走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就要緊了，你瞧《武者秘籍》是聞所未聞的，這發光的東西也沒人知道來路，一個兩個別人不懂的東西都和我有關，別人如何想？”

“天上的山川樓宇已經快掉到頭上了，還能管別人怎么想？”虞嬌不曉得神武大陸的存在，沒人和她說，但只瞧那情景也夠她心里不安了。

虞茵轉頭看向窗外，神武大陸的降臨速度越來越快，白胖胖預計的融合時間不足一年，而她還未能突破武者的境界。

那么多事懸而未決，不像完成系統任務只要按部就班總能迎刃而解。

“先救下來。”已經來了，不能空手而歸，虞茵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