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獲救后,日子比坐牢時更難過,整天忙著補救殘局,睡不好也吃不好,連心情都因為治下的慘狀好不了。
許多部下當初為他沖撞天上人,死的死殘的殘,人員緊缺,還有一大堆需要救治,無人處理的差事囤積起來又要重新部署一番。
城中傷亡的百姓也要妥善安置,天上人最喪心病狂的就是將老弱集中關押,不給餐食,奴役男人,奸淫婦女,短短幾天將一座安樂祥和的城鎮變為人間地獄。
百姓們獲救后仍戰戰兢兢的,緩不過來,天上人能侵襲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們不像越過邊境劫掠的外族,來時有影,搶了就走,雖驍勇善戰,他們拼死反抗總能博得一線生機。
天上人是斗不過的,僅僅幾個人就把一座城搞得天翻地覆,日后若再來一次,怎么反抗?
祁王煩惱了,事后清理死傷人數,竟損失了人分之一的人口。
這都要怪他……
安王明明警告過他的,當時他回了什么話?
“皇兄說笑了,再厲害的對手有皇上和朝廷整治,輪不到我們來苦惱,人人有自己的生活怎么好叫他們都去練武?”
這話他每個字都記得,此時回想起來真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祁王找出安王交給他的秘籍,露出苦笑,隨后在賀霆的幫助下調遣武力,開始著重練習戰意,連他自己也得練上幾手防身。
皇族子弟的文武功課都要保持一定的水準,祁王小時候逃不過先生們的調教,武藝卻總是低人一等,怎么打罵都出不了好成績,他自幼酷愛風雅,又受先皇寵愛,見他真沒有什么武學天分也漸漸放松了對他的管教。
結果現在,祁王吃到苦頭了。
沒想到輕武學的下場是如此沉重的創傷。
“文姑娘,你不去休息?”寫好批文的祁王揉揉眼,見天色已暗,轉而望向坐在書房圓窗前看書的少女。
少女生得俏麗可人,目光清澈,單看外表實在難以想象她嬌柔的身體下隱藏了多么強悍的力量。
她聽見祁王的話,轉頭笑道:“賀霆還在忙,拜托我保護你。”
祁王也笑了,從沒想過自己是這么柔弱,竟要個女孩子保護,天上人……這群外來者怕是會引發一場巨大的浩劫。
他放下手中事務,問文幸:“你多大了?”
文幸視力精準,哪怕無光的黑夜中也能將事物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她看向祁王含笑的雙眸卻覺得里面模糊不清像煙云又像汪洋,輕易能將人困在其中。
她呼吸為此發亂。
“嗯……我很大了。”
好吧,孩子都不喜歡被小看,祁王轉開話題:“你們是如此來到此處?”
“我和寧遠都是被人所害,無意中掉落的,我們的世界原先就在你們頭頂,一點點破碎,我們忙著到處逃命,沒想到掉下來不會死,不,有些人掉下來會死,我也不知原由。”
“幸好你安然無恙。”
“嗯啊……”她記得自己掉到烏木江,正是祁王的領地,這是緣分啊,哪怕當時錯過,繞了一圈她還是到了祁王身邊。
“你們的世界因何毀滅,你可知道?”
“說不清楚,我們最高境界的武力被稱為武神,這樣的存在其實很可怕,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也許他們的誕生對我們的損害太大了,聽老人們說起,每一個武神出現總會伴隨萬物衰敗,到了我這個年代,很久沒有武神出現了,氣候越來越糟糕……”
“霆兒告訴我,戰意有九個階段,可看做高中低三等層次,此次襲擊我的大都是低等戰力的天上人,中等的寥寥無幾。”
“嗯,兩個世界似乎融合了,我們發現,武力越弱的,來你們這越容易。”
那武力強的來了又會做什么……祁王憂傷了,他連低等的都對付不了,然而天上人的功夫根本不是武術。
“你別沮喪啊,我可以教你習武!”文幸說著,躍躍欲試,如同寧遠教導虞嬌那般,她發掘出了自己來到新世界的使命!
“勞煩你了。”這是要留下來的意思?“我皇兄可少不了你這樣的強者。”
“沒事沒事,少了我還有寧遠呢!再說萬華門好多高手,不怕!”
“你的家人也跟著來了嗎?”祁王偷偷羨慕皇兄手邊已有天上人協助,他卻是人家眼里的軟柿子,趕緊拐一個少女來幫忙不會太過分吧?
“沒呢,我家族好多人,不知現下怎么樣?賀霆也派人幫我找尋過,可是沒消息,我就是他找出來的……嗯!”文幸打住話題,不好意思讓祁王知道自己是當初在他的江邊睡了好久的綠團子。
“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
文幸凝視祁王溫暖的笑顏,心里很舒服,“嗯,或許是藏起來了,我們家的門風和可好了,不會胡作非為,到了陌生地方肯定是熟悉環境,好好做人。”
“看你如此靈秀,便知你家庭一定溫馨和諧,通情達理。”
文幸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臉皮發紅,平生第一次懂得害臊。
“我還是家里比較弱的,我爺爺是武圣,有幾個叔伯是武王,等他們來,我讓他們幫你打回去,保證沒人敢再來欺負你。”
“先多謝你這次出手相助。”祁王默默告訴自己,不能挖皇兄那么大塊的墻角。“等過幾日一切恢復了,我請你看戲,吃我們這的點心美食。”
文幸連連點頭,她單是看著祁王就覺得賞心悅目了,雖然見過的美男子也不少,可祁王這樣溫柔似水,風度翩翩的真是沒有過。
神武大陸都是武夫,就算有幾個裝模作樣的還是比不上真正從骨子里高雅起來的皇族子弟,雖然弱了一點,但這就是人家的特色啊!
“你們這,像你這樣的男人多嗎?”
“我這樣的?”祁王被問住了。
“不怎么能打的。”文幸一臉純真。
祁王心里一痛。
文幸好像看懂了他的內心,道:“沒事沒事,好好保護起來就行。”
“……”這下祁王說不出謝字了。
整個云城被搞得民不聊生,江城還不知是什么光景?
祁王忙著收拾,并沒什么時間練武,賀霆身有要事也不得久留,住了三四天,安排好人手,賀霆急著整點人馬,準備繼續趕路。
寧遠見他不打算幫祁王整治到底,問:“你叔叔的江城怎么辦?”
據他們得到的消息,那里也被天上人占領了。
祁王領地一共三座城,前后如一顆雞蛋躺在地圖上,云城獲救了,其他兩個城都被霸占著,尤其是江城,里頭應該還有個武師在。
“我去京城幫他搬救兵,前方有水路可繞開這個爛攤子。”
寧遠搖搖頭,覺得遠水救不了近火。
“我繼續耽擱下去治標不治本,憑空掉下來一個武帥又會把我們打回原形,必須緊急上報京城讓整個國家強加防范才是緊要。”賀霆終究是上位者的想法,只要保住祁王,領地慢慢收復不在意一時的得失。
“那些人會很慘……”寧遠太了解自己的同胞會如何對待當地人。
“我傳話給我爹了,他會跟祁王商量對策。”
“不要拖延,必須盡快解決。”
兩人意見相左,文幸從遠處走來看到他們談不攏的樣子,有些不解。
“我閉關多年,領兵作戰這方面真有點欠缺,對自家以外的地形和人手安排更是一頭霧水,真沒法為我叔叔做主,你再等等。”
寧遠面無表情,這一刻他完全像元武大陸的原住民。
文幸卻知他天性如此,活的太認真,是以不被人喜愛,也只有滑頭的虞嬌對付得了他。每次他要虞嬌習武,說不過,下不了手,就傻站在虞嬌身旁給她壓力,可虞嬌多賴皮的人,裝死讓他跟,兩人可以像頑石那樣耗著不動。
文幸忙不迭湊上來,講道:“我們這次行動一是來得緊急人家沒防備,二是我們兩個武師持強凌弱,再去打江城未必有那么順利。”
賀霆接著道:“這世上不僅只有江城,要解救萬民于水火,需要的也不僅是力量。”
他明白小叔的子民還在水深火熱中,但他分身乏術,去死磕他不怕,就怕時間長了還磕不下來,然后什么武帥以上的戰力又來了,到時候他還趕去京城做什么?說不定京城里的人都涼了!
“你們抓到的人,有可能為我們所用嗎?”人手實在欠缺,賀霆指望文幸和寧遠能不能感化幾個被捕的老鄉。
文幸想也不想否決道:“不可能,正派人不會干這種事,不正派的,你有時間感化他,不如等師門長輩出關,你們接觸戰意雖晚,基礎打扎實了不怕,你師父那種積壓了五十多年的功力用來琢磨戰意,沒幾年就能追趕上我們。”
沒幾年……賀霆無力一笑,他們缺的就是時間。
“如此一來,你們捉到的那幾個老鄉,還是麻煩你們處理了。”
“小事。”文幸一口接下,隨后像是不經意地問:“不過,你叔叔怎么如此年輕?”
“他生的晚。”
“他叫什么名字呀?”
“賀晴云吧,我記得。”
“賀霆啊……”文幸忽然嗓音一軟,問他:“你去皇宮,你叔叔這里怎么辦,要事沒人守著,他又保不住了,我們豈不是白來了?”
賀霆和寧遠互看一看,隨即道:“不如你們一個回萬華門守著,一個留在云城幫我叔叔。”
文幸忙不迭道:“是啊!這主意好啊!”
“你這么幫我是不是太辛苦了?”
“客氣什么,我還不是你們救的,你們收留我那么久,我總該為你們做點什么哈哈哈,哎呀別告訴你叔叔我最早掉在他的江上。”
賀霆繼續與寧遠對視,無聲中,仿佛有兩人才能懂的心思在傳遞著:你回萬華門?
寧遠:是,雖然我還沒開口。
文幸轉身一飄,留下她豪爽的聲音:“那我去幫你叔叔忙了。”
賀霆等她飄遠了,問寧遠:“你們那的姑娘都這么熱情?”
“她還是名門閨秀。”已經是有教養的,比較含蓄的了。
“是不是有那種武力強大的,直接強搶民男?”比如女武圣。
“并不稀奇。”
“哦……不過,女孩子應該這樣,對情愛抱著一些追求。”總好過他師姐那樣,他想被強搶都沒門,真是一點也沒有女兒心。
可能她曾經有過,只是在他閉關時,被幾個人渣消耗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