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國風音樂”還相當小眾。即使是以戲腔著稱的屠老師，作品的路子也還都很窄，大都是以豪邁為主。配樂多使用鼓、喇叭、嗩吶等。而且也都是作為前奏出現，算是樂曲前的一道小甜點。
但是蕭立慧現在灌錄的這首歌，通篇使用民樂二胡作為配樂，不知道為什么，還偏偏跟吉他的聲音配合得天衣無縫，的確讓人耳目一新。
“好，現在進入副歌部分，預備，起——”錄音師傅手舞足蹈，引導蕭立慧進入情緒。
“確認過快門……”
“我拍到對的人……”
蕭立慧硬著頭皮唱黎天亂改的歌詞。
就連黎天自己，聽到這些不倫不類的歌詞，也有些捧腹。
“很好，咱們抓緊時間，再來一首。”黎天只聽了個大概，就拍板通過。
反正具體唱得好不好，他這個業余人士也聽不出來。
黎天只是感覺到，跟前世聽到的那些口水歌水平差不多。
“你這幾天現在這錄歌，把這幾首錄完。”黎天在歌譜中找出七八首。
“幾天？”蕭立慧明顯不滿意，一首歌從陌生到熟悉，再到能配合伴奏唱出專業水準，起碼要小半個月。幾天時間完成這么多歌曲，蕭立慧覺得有些倉促。
“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經歌，你對付著唱。大概有那么個意思就行了，藝術上不做要求。”黎天道。
決定一首歌能不能火的因素有很多。黎天認為，其中最重要的那一條叫做重復。
半個月后，全省大大小小音像店的大喇叭，放的都是蕭立慧演唱的這幾首破歌。
以這些旋律的洗腦功底，除非你不出門，否則一張嘴，哼的肯定是其中的一首。
這幾天，漢西廣播電臺的音樂之聲欄目組有點上火。
這個節目每天下午5點到6點播送一個小時，以聽眾點播歌曲為主要形式。
最近一段時間，已經有好多聽眾想要點播蕭立慧演唱的這幾首歌。
“抱歉，這位聽眾。這首《老鼠愛葡萄》我們暫時還沒有收錄，您看給您播放當紅歌星林依輪演唱的《愛情鳥》可以嗎？”
主持人秦月臉上笑嘻嘻，心里仿佛有無數不可名狀的生物奔騰而過。
“啊？沒有嗎？那就算了，算了，我不點了。”聽眾撂下電話。
“讓我們來接聽下一位聽眾來電。”秦月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主持人好，我想點播一首小西瓜，就是那個‘你是我的，小呀小西瓜。’……”
“非常抱歉，這位聽眾朋友……”秦月感到自己有些快要控制不住了，望望演播室里的時鐘，還好，五點五十七分了。
“接下來的時間，讓我們共同欣賞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曲，榮獲年度十大歌曲金獎的《祝你平安》。”
導播熟練地關掉秦月面前的麥克風，按下唱片的播放鍵。
這首歌的時長已經超過三分鐘了，不可能全部播完。等到準點報時的時候把音樂調小，他們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秦月摘下耳麥，深呼一口氣，走出播音室。
“你數了沒有，今天幾個？”秦月問道。
“四個，今天的情況還算不錯。”導播也有些尷尬。
音樂之聲的最高紀錄，是一個小時之內接到七個點播蕭立慧歌曲的聽眾電話。
“這么下去咱們節目不用播了。”秦月搖搖頭。“不行，我得去找找領導。”
秦月定了定神，敲開了漢西廣播電臺副臺長林秋的辦公室大門。
“臺長，我們最近遇到一點比較困難的事。”秦月開門見山。
“哦？小秦啊，有什么事坐下說。”林秋今天心情似乎不錯，臉上笑瞇瞇的。
秦月是漢西廣播電臺的當家主播，每天主持兩檔節目，收聽率都名列前茅。
“最近這個叫蕭立慧的歌手非常火，不知道您聽說過沒有。”秦月道。
“蕭立慧？沒有，沒聽說過。”林秋搖搖頭。
“確認過快門，我拍到對的人。”秦月干脆唱了起來，他不信臺長沒聽過。
“我揮手轉身，而照片如紅唇。”林秋也不知道這段旋律是怎么印入他腦海的，反正最近經常哼唱。聽秦月起了個頭，直接接了下來。
“對，就是唱這個歌的歌手。”秦月道。
“哦？這個歌手叫蕭立慧？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她的名字。”林秋笑笑。
“最近很多聽眾都打電話想點播她的歌曲，還有小西瓜，老鼠愛葡萄什么的。”秦月無奈道。
“人民群眾有需求，咱們就應該滿足嘛。這有什么問題？”林秋不知道秦月想說什么。
“問題在于，我們找遍漢西的音像店，根本找不到這幾首歌曲。”秦月遺憾地道。
“嗯？這怎么可能呢？這么紅的歌，肯定得有地方賣才對。”林秋感到有點意外。
“其實呢，也不是找不到，基本上每家音像店都有盜版的磁帶。可是您也知道，這咱們不能用啊。”秦月道。
本來，電臺想要播放一首歌曲，必須通過公函取得著作權人的同意。
但是實際操作中，這個年代的各家電臺幾乎沒有嚴格遵循這一制度的。因為通訊的不便，嚴格遵循的時間成本太高了。
反正，也沒有哪位歌手因為電臺放了他的一首歌就不依不饒的，這反而會增加他的曝光率，是對歌手和歌曲最好的宣傳。
但是有一條紅線，各家電臺還是心照不宣地遵守。電臺中播放的音像作品，必須是有國家出版編號的正規作品。
可是秦月派幾個導播找遍了能買到的各種磁帶版本，硬是找不到一盤正版的。
原因也很簡單，黎天根本就沒有做正版磁帶。
一般歌手出唱片是為了賣錢，所以肯定會對正版看得很重，不遺余力地打擊盜版。
但黎天不一樣，他發行這些歌曲是為了給即將上市的產品進行宣傳，不僅不打擊盜版，反而還暗地里鼓勵盜版。甚至，根本就沒有正版。
發行正版音樂作品需要向國家版權局和音著協提交申請，手續繁雜不說，還要繳納不少的管理費用，黎天覺得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是不是咱們地方小，正版磁帶還沒有流通到咱們這來？”林秋猜測道。
“我托漢京的朋友找了，他們也找不到。而且……他們根本沒有聽過這個蕭立慧。”秦月也感覺到蹊蹺，這個一夜爆紅的蕭立慧，好像只在省內具有極高的知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