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而整潔的地下室。
兩個身材同樣魁梧，面貌也極其相似的中年男人面對面站在一起。
左手邊的男人手里握著一根兩寸長的尖錐，熟練而精準地刺入了對面男人的指尖，那人痛的立刻嘶吼起來。
兩丈外的3D顯示屏上，血紅色的線條立刻將一個虛擬人影的指尖和大腦連接了起來。
緊接著，顯示屏開始緩慢重播剛才的影像……
李大衛手里拿著尖錐，激動的心臟差點兒停止了跳動。
屏幕上每一點變化都逃不過他的雙眼：那個跳動的紅色光點來自于“機器人大衛”塑膠肌膚中的納米傳感器，而仿生神經元則會將觸角傳感器的壓力信號轉化為電脈沖，并傳輸到人造中樞神經中……
李大衛滿意地看著這個凝聚了自己半生心血的仿生機器人。專注和不舍的眼神就像即將永別的戀人。
而后，他長嘆了一口氣，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
……
搖了搖頭，李大衛有些頹廢地起床洗漱。
當初，致力于用機械身體代替人類軀體的醫學研究被國際倫理委員會抵制后，李大衛和他的工作小組開展了另外一個極具挑戰性的項目：模擬人類智慧的“人腦機器人”。
但最近，人腦機器人這個新興的科研項目同樣遭到了世界各地人們瘋狂的抵制。
李大衛和他的工作小組被迫隱瞞、甚至中斷了堅持數十年的研究項目。
現在，這些站在機器人科學前沿的“老家伙”們不得不應付一些無聊的差事。
比如說，配合人事部給木鳥公司機器人研究所招聘一些高素質、有潛力的年輕人。
簡單梳洗過后，李大衛去公司食堂用過早餐，而后去了人事部門安排好的會議室。
……
這是一個銀白色圓卵形的房間，左側大展板上貼著三位面試官的簡介。
“李大衛，男，40歲，機器人研究所項目組長，多領域學者，國籍：中國。”
“周正德，男，36歲，副組長，數學博士，國籍：中國。”
“夏希，女，32歲，主任研究員，醫學博士，國籍：日本。
應聘的年輕人幾乎全部來自于歐亞大陸頂尖學府，但他們仍然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因為進入木鳥公司的年輕人，一定是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
此刻，一個年輕姑娘已經坐在了面試官對面的人體工學椅上，其他面試者則身體筆挺地站在她的身后，圍成一個半圓。
李大衛沒有要求其他面試者回避，因為他的腦子里藏著一百萬個不同學科的問題。
眼前是位身材高挑的歐洲姑娘，她的面貌比歐羅巴人種的高鼻深目更加柔和，又比亞洲人的五官更加立體。
不用看資料，李大衛也能猜到她是一個有著斯拉夫血統的東歐姑娘，一位不折不扣的美女。
但問題是，姑娘有些緊張過頭了，腰身挺得就像一根繃緊的弦，鼻尖上也冒出了虛汗。
“你的名字？”身材嬌小的女博士夏西首先開口，她的漢語流利到讓很多中國人感到慚愧。
盡管沒有客氣的說辭，但夏西的身上散發著日本姑娘與生俱來的親和力。
“卡麗…卡麗妮娜，24歲，來自烏克蘭。”姑娘用蹩腳的漢語方言答道。
副組長周正德一直盯著卡麗妮娜傲人的胸部，認真程度不亞于數學家正在見證哥德巴赫猜想的最終破解。
“卡麗，別緊張，我們比起那些不學無術，只會玩弄心計的人力資源師好對付多了。”周正德的聲音難得的溫柔又富有磁性。
說完話，周正德頗為逗趣地朝李大衛和夏西做了個鬼臉。可惜他倆依舊板著臉，對周正德的幽默說辭毫無回應。
好在美麗的卡麗妮娜被逗笑了，她對周正德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腰桿也回復到禮貌且自然的彎度。
這時，一直面無表情的李大衛開口了：“聽著卡麗妮娜，一個硬幣可以買一個桃子，三個桃核同樣可以換一個桃子，有十個硬幣的話，最多可以吃幾個桃子？請在十秒內給出答案！”
“啊？！”卡麗妮娜做夢也想不到她會遇到這么毫無趣味的題目，但出自頂尖學府的她還是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緒，試探著道：“無數個？”
眾人面面相覷，李大衛更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卡麗妮娜補充道：“我可以把桃核種下來，多年以后……”她狡黠地笑了一下，意思已經夠明白了。
一陣熱烈的鼓掌聲從她身后傳來，許多面試者開始為她的機智而加油喝彩。
“啪！”李大衛將卡麗的資料拍在桌面上。“告訴她正確答案，周正德博士！嚴肅一點。”
相較于組長、主任一類的官職，研究所的同事們更習慣一些學識上的稱呼。
“好吧！”周正德對他的上司撇了撇嘴，有些不自在地道：“如果桃核不讓種的話，答案是十五個！”
這樣簡單的問題對一個數學家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但李大衛根本沒有留意周正德變黑的臉色，而是語氣生硬地解釋道：“最復雜的數學題也只不過是一加一的延伸，我們需要功底扎實的應聘者，而不是耍嘴皮子、說漂亮話的年輕人。”
卡麗妮娜面紅耳赤地點了點頭。她看的出來，李大衛是這里職位最高的……技術員？
反正人事部主管就是這樣稱呼眼前這幾個面試官的。
“另外一個問題。”李大衛望了夏西一眼，又朝卡麗妮娜道：“你覺得成年人的血壓值和身高差距有關系嗎？”
“嘶……”卡麗妮娜倒吸了一口冷氣，銀牙輕咬著道：“根據我的猜測，基本上沒關系！”
“瞎扯！”李大衛絲毫沒有被卡麗的金發碧眼所迷惑，那只是一些形狀漂亮的有機物。“稍微動動腦子，怎么可能沒關系？給出準確答案吧，夏西博士！”
夏西送給他的上司一個白眼，有些無奈地道：“據統計，兩者還是有點關系的，1600毫米和1800毫米身高的成年男性，‘收縮壓’差距大概在……呃……十幾毫米汞柱吧，我也不是很確定。”
“頭疼！”李大衛猛烈地搖了搖頭，似乎被卡麗妮娜的蠢笨氣的不輕。
然后，在所有人地注視下，身形高大的李大衛“唰”地站了起來：“周正德，夏西，你們按照剛才的方法，好好挑一挑吧，寧缺毋濫！”
說完話，他便捂著胸口，徑直從身后的自動門走了出去。
等身后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周正德將身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對夏西抱怨道：“看吧，他就是這樣一個無趣又固執的家伙，除了工作和塊頭，簡直一無是處。我甚至不敢相信他已經結婚了，而我們兩個卻是單身！”
房間里響起一陣會意的哄笑聲，年輕的卡麗妮娜一下子放松開來，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但夏西并沒有被逗笑，反而不滿地道：“周正德，你不應該在背后詆毀別人，尤其是一個在工作上悉心教導的前輩。”
嬌小的身材和圓潤的臉蛋讓夏西博士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姑娘，即便生氣也給人一種天真可愛的感覺。
但周正德好像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立刻扯著嗓子反駁道：“夏西大姐！你才是詆毀，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再說，我什么時候承認他是前輩了？”
“居然叫我大姐？”夏西火冒三丈，立刻回擊道：“大家都喜歡漂亮的外表，但工作總要有人去做，李大衛至少能夠以身作則吧？！”
“你覺得我沒有以身作則，嗯？”周正德的臉色陰沉如水，感覺周圍的年輕人正在偷偷嘲笑自己。
“好吧！我道歉！但我們還是先把工作做完吧，いいです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