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輕揚與王道婆二人,穿街過巷,一路向南。
行了十里路后,進了一家裁縫鋪子,與幾個學徒打個招呼,便回屋而去。
咣咣當當一陣響動后,便顯露出一個地洞,兩人一前一后鉆了出去,隨即洞口便被一方石桌重新?lián)跎?,久久沒了動靜。
“狡兔三窟。這幫余孽,準備倒是十足,難怪越無忌四王,翻遍了整個富平鎮(zhèn),都沒抓到幾個。”葉天明在屋內(nèi)逛了一圈,卻發(fā)現(xiàn)此處陳設極其簡單,除了衣服就是衣服,并無什么特別惹眼之處,便自窗戶中飄身而出。
沒了血肉之軀,這具能量之身,干些偷窺跟蹤之事,倒是異常方便。
穿門越戶,異常簡單,只要有個縫隙便能來去自如,無非是心念一動便可自由變大變小。
飄到前廳,幾個學徒正在忙忙碌碌,干著些裁裁剪剪的活計,葉天明查看了一番這些人的信息面板,卻只是些正經(jīng)人,并無任何不妥,當即懶得多加查看,便飄身出了裁縫鋪。
回頭看時,只見門上有一塊半舊不新的黑匾,上書著五個中規(guī)中矩的金字。
“張記裁縫鋪。這鋪子看著也不像想開,估計是這些前楚余孽盤來的鋪子吧。”葉天明轉(zhuǎn)身離去:“這等守株待兔的事情,還是留給越無忌那兔崽子干吧。”
經(jīng)此一事,葉天明發(fā)現(xiàn),雖然楚國滅亡了,可這些前楚余孽的勢力,卻依然不容小覷,也難怪越無明會如此大費周章地設計對付了。
一個萬年王朝,其影響力、滲透力必然是方方面面的,并不會僅限于軍政領域,各地的商業(yè)產(chǎn)業(yè),暗中的秘密組織,忠心耿耿都大有人在,即便再也不能與如今的越國朝庭抗衡,可化整為零、隱入暗處后,卻足以長時間地延續(xù)下去,并隨時都能給越國制造種種麻煩。
“哎,整個武洲,實在太大了,楚朝萬年來不知埋下了多少后手,剛剛定鼎十年的越朝若不采取非常手段,當真難以短時間內(nèi)給這些余孽以真正打擊啊。”
得到了秦明越來越多記憶后,葉天明對于當前的越國局勢,有了更加全面而深刻的看法,也更能理解越無明與秦明二人不惜以秦家為誘餌的激進手段了。
表面上,武洲一統(tǒng),百姓樂業(yè),僅有的幾個彈丸之國,亦早已臣服為番屬國,武洲之外便是茫茫大海,再無敵國外患。只要勵精圖治,百年之后,圖富民順,天下歸心,自可奠定萬年基業(yè)。
可惜的是,四海之內(nèi),反賊不斷,尤以前楚余孽為甚,到處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讓越國忙于應付叛亂,不能一心一意謀求發(fā)展,反而不時消耗著國力民力。
更麻煩的是,據(jù)老太師所言,妖魔之禍,已然顯露端倪,稍有不慎便將重演萬年前的慘烈。
如此內(nèi)憂內(nèi)患之下,偏偏一代戰(zhàn)神秦明已經(jīng)故去,開國大帝越無明也已經(jīng)老了,整整一代英杰即將逝去,可下一代卻遠未達到他們這代人的文治武功,恐怕無力支撐起這初創(chuàng)的龐大帝國。
“……若是越無明一旦有事,這個越國真不知何去何從啊。靠著秦家,即便能除掉前楚余孽幾尊巨頭,恐怕亦只能稍稍拖延時日而已?!?/p>
回去的路上,葉天明頗有些頭痛,從整個秦家的立場上,他只能為大越著想,秦家與大越從開始便是一損俱損的局面:“若是能夠引得這些余孽,與妖魔相互攻伐,大越方能利益最大化,安穩(wěn)度過守業(yè)之危啊。”
但是,要想如此,又談何容易。
余孽們自不是傻子,妖魔又豈會只攻擊那些余孽,倒是大越這個武洲的主人,面對妖魔甚至不得不與余孽們妥協(xié),如此才能統(tǒng)合人族勢力,共同對抗妖魔。
難啊。
葉天明思索間,就聽汪汪兩聲狗叫,白點已化為一道白光,飛掠而來。
“汪汪汪……”
白點一陣亂叫,葉天明腦后的白光當即跟著一陣閃爍,幻化的景像出現(xiàn)在葉天明識海中,正是白點一路跟蹤王穩(wěn)婆的景象。
離開小院的王穩(wěn)婆,重新恢復了老態(tài)蹣跚的樣子,搖搖晃晃地行走著,看似極慢,可很快便已在五里開外,小心翼翼地進了一處普通的舊房子,將大包小包隨手扔到屋里,佝僂的身形緩緩伸展。
走進昏暗的廚房,提了一只木桶,步履輕快地奔向院中一口古井旁,隨手一拉便有一根泛著黑光的麻繩被扯了上來,隨即系了木桶向井里一丟,只聽噗通一聲響,井下便傳出汩汩的流動聲。
嘩啦!
王穩(wěn)婆聞聲而動,單手向上一揮,泛黑麻繩便節(jié)節(jié)上拉,沒幾下那只嘀嗒嘀嗒滴著液體的木桶,便被穩(wěn)穩(wěn)提到井口之上。
王穩(wěn)婆將大嘴湊到木桶邊,翕動著鼻子,不停地地嗅著,目中露出陶醉之色,隨即雙手將那只木桶端起,大嘴一張咬住桶沿,喉嚨里便有嘩嘩響動,不一會兒肚子已高高鼓起,如同懷胎九月的大肚婆。
透過腦后白光演化的幻象,葉天明看得分明,那木桶之中的液體,竟然不是水,而是赤紅色的血液!
“嗬嗬……今天的食物,倒還算新鮮。小崽子們,倒是用了些心思,雞鴨羊牛、狗狼虎豹……蛇蟲鵬鳥……嗯,竟然還混了不少胎血、月信,味道不錯……噫,這股狂暴的氣息,難道是妖魔的血?嘿嘿,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喝完之后,王穩(wěn)婆細細地舔著木桶,赤紅的舌頭伸出老長,大嘴咧到耳根竟慢慢將木桶舔食得干干凈凈,邊舔邊品味著血液的品類,恐怖的臉上慢慢掛上了猙獰的笑意,只是,不知為何,卻突然沖空中一笑。
正是白點所在的方位,當即口中吐出一灘黑血,直向白點擊去,惡臭襲來,白點眼淚直流,不妨卻被黑血化成的血光所罩,登時顯出了身形。
“桀桀……竟然是一只狗靈!大補之物啊,哈哈哈哈,老婆子今天運氣真好!”王穩(wěn)婆大叫著撲向空中,不妨卻被白點一口咬在手上,頓時感覺一身魔氣突然運行不暢,立時一驚,白點便已去得遠了。
幻象中,那王穩(wěn)婆正在快速變身,可隨即向院中一望,又生生變回了原樣,陡然落回院子里……
感受到白點的驚懼,葉天明將其抱在懷里,一陣安慰,接著便扔到了腦后白光之中。
此時,夕陽斜照,天邊鑲上了層層彩霞,祥云悠悠,炊煙裊裊,鎮(zhèn)子里的孩童趁著歸家前玩兒得更加盡興,老人們瞇著眼享受著一天中最后的陽光,街上來往的行人望著西天加快了腳步,偶爾也有些落魄之人望著無限美好卻徒生悲嘆。
“夕陽無限好,怎奈近黃昏。嘆世間,冷暖無情,興衰難測,人生飄忽只如那天上云,風吹來又吹去,可憐難終朝,沐浴陽光便霞光萬道,晚風一起便是凄涼晚景……世道莫如仙道好,仙路豈在彩云邊!”
葉天明感時傷情,想及家國之憂,念及仙道之難,不免神游太虛,一時間沉浸于天地交泰之大境界中。
嗡。
忽然,心念一動,便見飄飄渺渺中,忽然出現(xiàn)一片黑沉沉云霧,似虛似實,似是下方富平鎮(zhèn)的投影,又似另一個方全然不同的世界,但見無數(shù)人影飄飄,古風昂然,香火幽幽。
不覺間,葉天明身形一飄,當即便進了那云霧之中,景象變幻,卻是一座古城。
“萬鬼集市?!蓖情T上四個古字,葉天明腦后白光一閃,便已明白那奇形怪狀文字的意思。
“這是找到組織了么?”
葉天明望著進進出出飄動的人影,便也向著那破舊的城門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