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開學一周了,今天第二周周一。
學校里的一切都要步入正軌,鄭海濤早自習說:學校下周要求穿校服。
但王珊他們的校服,是在小學的訂的,小學下半學期。
老師說:“校服要回小學取,現(xiàn)在已經發(fā)到學校了。”
小學今天正好開學,好多同學決定,趁著午休的一個半小時,騎車回小學。
正好連帶著,取畢業(yè)證。
本來,周末最好,既不耽誤上課,又離家近。
但周末老師都不在學校,只有校工看門。
有的讓家長帶領,有的決定自己回去取。
像王珊同一個屯子的趙鑫,就沒回去,他讓家長去學校找班任取。
趙新爸和原來的班任,關系很好,都姓趙據(jù)說還有親戚。
王珊決定自己回去,她不敢讓王林去學校,王林也不會去。
說起原因來,王珊都覺得奇怪。
那時候,王珊上五年級,一天她課間剛出教室,就見一個身型和王林形似的人,和班主任在走廊里,吵得很兇,好像在說一道數(shù)學題。
王珊正納悶,就被同學叫走了,她也沒再追究。
后來回家,聽王林和韓敏慧說話,“王珊這個班主任腦子不好,忒笨。”王珊才確定,她見到的人,就是她爸王林。
但王林為什么去學校,怎么吵起來的,王珊卻不知道。后來,班任無意中說過一次:“王珊,你爸這人,是真的不行。”
兩人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王珊媽基本上,田里家里兩點一線,更不可能去學校,幫她取校服。
王珊只能自己去取。
下課鈴聲剛一打響,侯小曼和王珊,就沖出了教室。
兩人很默契的決定,不吃飯,先去學校。
回家的路,正好是下坡。中午路上車少,王珊和侯小曼兩個人騎的飛快。
“王珊,你太快了。”侯小曼喘著大氣說道。
“沒事,手閘好使。”王珊回頭說道。
“快到彎道了,太快不行。”
車子太輕,速度又快,彎道的時候,容易拐不過彎,直接飛到路旁的壕溝里。
水泥路旁,就是剛挖的壕溝,還有新掏出的土。有些黑土,甚至堆到了路水泥上。
水泥路是在原來的砂石路上,直接灌的的水泥。比以前的路面高出將近二十厘米。這高度差一定要填平,隊里就想了個就地取材的法子,挖壕溝取土。
王珊掃了眼路邊,堆上水泥路的泛濕的新土,漸漸慢了下來。
“你說,咱們去誰那取畢業(yè)證?”侯小曼迎著風,問到。
“班主任那吧。”王珊的聲音不大,漸漸散入風中。
“時間夠的話,我想回趟家。”侯小曼微微靠近王珊,說道。
“嗯,把校服送回去,興許能吃頓飯。”王珊贊同的點頭。
“我爸媽都不知道我回去,能有飯嗎。”侯小曼有些泄氣。
“沒有的話,就扒口剩飯,要不回去騎不動。”王珊很是理智的分析道。
“要是沒有飯吃,你不傷心嗎?”侯下曼腳下快磴兩下說道。
“有的吃就行。”王珊說道。
“怎么聽你的話,像是經歷過大饑荒。”侯小曼打趣道。
他們出生九零后,雖然經濟拮據(jù),但正趕上改革開放,也沒挨過什么餓。
但王珊聽到后,身體卻一僵。
王珊是被餓過,那種胃絞在一起,身體不受控制的痙攣,伸不直身體的感覺,她不想再嘗第二次。
小學三年級時,她曾三天沒有糧食吃,只吃些欄里的黃瓜。
當?shù)兀紩谠鹤永铮_出一塊地,外面用磚墻砌上,或者用苞米桿子欄起來,防止養(yǎng)的雞鴨進去,被叫做欄子。
欄子里面種些蔬菜,像茄子,豆角,黃瓜和西紅柿等。
爸媽陪王晗去看病,沒留下錢,也沒有米面,王珊和妹妹,只得到后院爺爺那蹭飯。
王濛不上學,還好一些,什么時候都在家,爺爺什么時候做,她什么時候吃。
王珊要上學,早晨七點走,中午十一點午休,下午三點半放學。
可能是,爺爺嫌她倆白吃飯,早晨拖到王珊走了再做飯,吃多少做多少。中午王珊回來,餓的厲害,就去欄子里找黃瓜充饑。
下午兩點左右,爺爺做第二頓飯。王珊回來,還是沒的吃。
起初,家里有幾只雞,偶爾可以煮個雞蛋。
但后來,王珊爸回來一次,將雞也給賣了,王珊徹底的餓肚子了。有的時候,趕上做面食,王濛偷偷藏下半個饅頭,獻寶似的給王珊吃。
這樣的日子,王珊過了一個月。
后來,王珊沒再吃過,一整根的黃瓜,總覺得那味道又苦又澀。
兩人的速度很快,繞過兩個彎,已經能看到小學的圍墻。
小學是在一個十字路口,向南是通向二中的路,向西是王珊家的方向。
兩人到校門口,看著穿梭進出的小學生,心中一陣感慨。
將自行車放到學校門口,向校內走去。學校前后兩排房子,前面是老師辦公室,后面是學生教室。
兩人剛進校門,正想著這個時間,要去哪里找班任,就見他正好經過辦公室前的空地。
王珊忙迎上去,問取校服是找他嗎?班任嗯了一聲,帶他們進了辦公室,指了指桌上,一堆藍白相間的衣服,示意他們自己找。
之后,人竟然走了。
兩人找到自己的尺碼,一回身發(fā)現(xiàn)人不在了。打算要出去找人問問,卻正巧碰到了教導裴主任。
裴主任,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以前很欣賞王珊。
他低頭看了眼王珊手上的校服,笑呵呵的說道:“回來取校服啊。”
“嗯。”王珊點頭,“老師,畢業(yè)證下來了嗎?”
“下來了,一起取回去吧。”王珊和侯小曼跟著到主任辦公室。
裴主任打開抽屜,拿了最上面的一本,遞給了王珊。“你的畢業(yè)證。”
王珊第一次見畢業(yè)證,綠色皮,打開,左上角一張很小的照片,旁邊寫著王珊的名字,上面有些凹凸感。
“這是鋼印,加蓋過后才有效。”見王珊好奇,主任解釋道。
王珊和侯小曼兩人,離開辦公室有一段距離了,裴主任還在送。
王珊看著天空,正中天的大太陽,“主任,回去吧,外面太熱了。”
主任見快到大門,才依依不舍的朝兩人揮手,“好好學習,以后常回來。”
王珊看著主任的笑容,忽然有種隔世之感。
“老師再見。”
離開小學,王珊和侯小曼朝家騎,王珊到家門口時,就聞到一陣飯香。
“媽,我回來了!”王珊在門外喊道。
王珊家大門,走形的厲害,王珊在外面打不開。
以前每次放學回來,都是王濛小蝴蝶一樣,跑出來開門。
現(xiàn)在王濛上學,王珊只能喊韓敏慧。
喊了幾聲,韓敏慧終于聽到了。開門時卻是一怔,“你咋回來了?”
“我回來送校服和畢業(yè)證,一會就走。”王珊扯下車后架子上的校服,支了車梯子,往院內走。
“媽,你做了什么,這么香?”
韓敏慧臉上一僵,“沒什么,就是燒豆角,他倆中午吃剩的。”
“還有飯嗎,我還沒吃,餓了。”
韓敏慧轉身去給王珊盛飯,端上來一盤菜,盤子是平時盛菜用的,只是里面的豆角,零星幾根,少得可憐。
“吃吧,就剩這些了。”
王珊見到飯,狼吞虎咽的往嘴里送,“媽,你吃了嗎?”
“還沒,你先吃。”王珊伸到盤子里的筷子一轉,挑了根半截的豆角,夾到了碗里。
吃的太快,王珊有些噎得慌,去廚房舀了瓢水,水很涼,應該是剛抽上來,王珊雖然渴,卻咽不下多少。
三伏天,地下新抽上來的水,涼的厲害。王珊嘶哈的,喝了兩口。舀子里還剩了一些,王珊習慣性的,打開鍋蓋,打算將水到到鍋里,用來刷鍋。
鍋蓋掀開,卻見里面一鍋的豆角,上面還泛著油星,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王珊眼神一暗,將鍋蓋蓋好,轉身出了門。
“媽。我走了。”
王珊推著自行車,朝侯小曼家的方向一路疾馳。侯小曼家房子后面,有兩棵大楊樹,樹冠很大。
王珊將自行車靠在樹上,自己蹲在一邊,將頭埋到臂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