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時候，童依所在的社團要舉辦本學期最后一次聚會活動，組織者和老師商定了在文體館一樓的舞蹈室舉辦。

童依和社團的幾個成員早早地帶了一堆裝飾物到舞蹈室布置，舞蹈室雖然平時有人打掃，也只是粗略地掃地拖地。窗玻璃上滿是灰，裝飾用的氣球根本粘不住。

童依打了一桶水，找清潔阿姨借了塊抹布，爬上舞蹈室外側的窗臺上站著抹玻璃。

“童依，你擦外面干嘛？我們的氣球是粘里面的。”

“里面沒有踩腳的地方呀，我還要擦一塊地方就挪一下椅子，太麻煩了，干脆踩在外面的窗臺上一排擦過去好了。”

“那你小心點。”

“嗯。”

抹布的水滴在窗臺的瓷磚上，有些打滑。童依有幾次沒站穩，要不是一邊用手抓著窗戶，都險些摔下去。不過她絲毫沒有下來的意思，心里一邊直呼好險一邊朝著沒擦的玻璃慢慢地挪。

突然間，她感覺小腿被什么東西貼上，緊接著一雙有力的胳膊將她雙腿圈住，嚇得她忙扭頭看向來人。

只見顧云止用外套包住她裸露的雙腿，一抬手把她從窗臺上抱了下來。

“你干嘛？”童依一臉懵逼地看著他，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你想把脊椎摔斷就繼續上去擦。”顧云止涼涼地看著她。

“那你幫我擦啊。”童依有些氣悶。

顧云止拿過她的抹布，走到活動室里面，真的開始擦了起來。

童依站在一旁看他擦玻璃，心里忍不住腹誹——長得高了不起啊？我要長那么高，我也不用搬著椅子爬窗臺上去了。

在一旁布置的社長悄悄走過來，戳了戳童依的胳膊，小聲八卦：“你男朋友啊？”

“不是。”

“就算現在不是，也差不多是準男友了，看你們一副打情罵俏的樣子。”社長一副過來人看透了的口吻。

“想太多，他媽和我媽認識，稍微有點熟而已。”童依壓著聲音反駁。現在她們就站在顧云止后面，就算她心里想掐死社長也只能先忍著。

“哦——”社長意味深長地看了童依一眼，露出一種“我懂”的表情，拍拍她的肩膀，轉身走了。

“......”

顧云止本來和許燃約了到文體館的室內球場打籃球，結果許燃居然放他鴿子。顧云止一個人打了一會兒，有些口渴。下樓買水的時候正好路過舞蹈室，一抬眼看到穿著背帶裙的童依正站在窗臺上擦得起勁，光溜溜的一雙小腿驀地撞進他眼中。

顧云止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看了半晌，看她一手摳著窗戶，另一只手用力伸進去擦內側玻璃，卻怎么都有一塊夠不著。他實在看不下去了，便走上前去，一把將她抱了下來。

炎熱的夏季，女生柔軟瓷白的小腿，溫熱的氣息。顧云止覺得和那日在家中抱著醉酒后軟綿綿一團的童依不太一樣。至于哪里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童依站在他身后一直看著，顧云止上身一件白T加輕薄兜帽開衫，下身寬松的五分運動褲，露出潔白勁瘦的小腿，肌肉線條分明。

一派動感而青春的氣息，童依不由得默默欣賞了一陣。帥哥確實是帥哥，抹窗戶都很養眼。

將幾面玻璃都擦的锃亮后，顧云止將抹布扔給童依。“檢查一下。”

“挺干凈的......謝了。”

“不用謝，你別作死就行。”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童依看著他走遠，手中不住地揪著那塊抹布，心內郁結。剛才又特么犯花癡了，能不能爭氣點啊。

這周末學校教學樓沒有被考試征用，童依和顧云止還是約在公共樓補習。

童依提了一個小西瓜，慢慢在校道上走著。學校超市旁邊的水果店經常搞促銷，今天進了一批西瓜，堆在店門口。只有平時價格的一半，一堆人圍著在搶。童依正好路過，順手提了個走，還給宿舍群里發了條信息，讓她們快點來，晚了就搶沒了。

拐過彎，前面正走著一對情侶，女生挽著男生的手，頭微微靠在男生胳膊上。童依瞇了瞇眼，仔細看了看，覺得男生的后腦勺有點眼熟。

突然，她腳步頓了一下，手心有點發涼。

是周亦和同他女朋友。

兩人正慢慢散著步，甜膩的氣息仿佛能溢出來。童依放緩了腳步，跟在他們后面默默地走著。這條人行道很長，左邊是綠化帶，右邊是草坪。出也出不去，拐也拐不了彎，童依只能認命，保持著距離，盡量不去看前面的兩人。

要是周亦和發現了她，她怕自己做不到云淡風輕地笑著打招呼。但凡自己覬覦人家男朋友的心思有一絲泄露，她都會想一把掐死自己。

太難堪了，作為一個失敗的暗戀者。童依一邊走一邊默默地出神，心里瘋狂吐槽自己。

突然，她感覺到胳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是一只很溫暖的手掌，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過來。

她偏過頭看向來人，是顧云止。

“你是烏龜嗎？磨磨蹭蹭的。”顧云止移開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童依扯了扯嘴角，打了個招呼。

“走吧。”顧云止很順手地接過她手里提著的西瓜，拍了下她的背包，稍微用了點力，推著她往前走。

路過周亦和同他女朋友時，顧云止和他們打了個招呼。童依還沒糾結好要不要出聲，就已經被推著走到前面去了。

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拐了個彎。童依整個人也沒那么緊繃了，放松下來。她忍不住搖搖頭，在心里笑了笑自己。太慫了，真的。

她側過頭看向顧云止，恰好正對著他線條流暢的下顎線。童依心里夸贊了一下顧云止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美貌，小聲對他說了句謝謝。

顧云止低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

到了教室，兩人把書包放下。童依看到教室的窗簾被拉上了，有些昏暗，正準備起身去拉開，突然被顧云止一把按住。

“怎么了？”

顧云止凝視著她，“你剛才為什么不愿意向前走？”

童依心里咯噔一下，“什么？”

“是因為周亦和嗎？”

童依目光沉沉地回視，靜默半晌。“你都知道還問我干什么？”

“我——對不起，不該探聽你的隱私。”顧云止放開手，起身把窗簾拉開。

“是我對不起。”童依忙說，“那天晚上喝醉了酒......拉著你聽我說心事。是我主動傾訴的，不是你的問題。”

顧云止搖搖頭，沒說什么，坐下把紙筆拿出來。

童依仍是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不對？”

“喜歡一個人并沒有不對。”

“可他有女朋友。”

顧云止把筆放下，轉過頭來看著她。“那你有去破壞他們的感情嗎？”

“沒有，我只是遠遠地看著。”

他挑挑眉，“所以有什么問題呢？喜歡就是喜歡，不用那么自卑。”

“你覺得我自卑？”

“不是嗎？你連走上前去打個招呼都不敢。”

童依被他說得噎住了。

“好吧，是有點。”

顧云止不再說了，開始給她講題。講了一會兒，他把筆蓋上，扭頭盯著童依。“你要是不專心就干脆別學了，我也不想浪費時間。”

童依抓抓頭發，“對不起，我有點靜不下心來。”

“那什么時候能靜下心來我再給你講吧。”顧云止開始收拾東西，“我看了你之前的成績，高數ⅠⅡ都是勉強過線，線代更難。不過還好你有點追求，及時找人補習。但是你自己不認真聽，神仙也救不了你。”

“學長我錯了。”童依一聽，瞬間什么周亦和同他女朋友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一把抓住顧云止的胳膊，“你千萬別放棄我，以后我肯定好好聽講，絕對不辜負你的辛苦。”

顧云止扭頭看她，童依明亮的雙眼中充滿了悔恨和真誠，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教室里安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顧云止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不知道對視了多久，童依微微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忙移開眼睛，看向自己的背包，但是那種涌動的情緒卻怎么也平復不下來。

顧云止微微閉上雙眼，緩慢吸了一口氣。從他在學校林蔭道上看到童依時，他心里那種異樣的情緒就開始浮現。他知道童依喜歡周亦和，但第一次直面她對著喜歡的人那種小心翼翼的情感，心里還是非常不爽。其實剛才他也走神了，回過神來后瞥了一眼童依，正看到她云游天外的神情，心中不由得惱火。

而現在，他心里有一只巨獸在叫囂著。讓他想不管不顧，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盡數抒發出來。

顧云止呼出一口氣，睜開雙眼，嗓音低沉而清冽：“你換一個人喜歡吧。”

“嗯？”童依微微一愣。

顧云止轉頭看到她茫然的神色，心中有些從來沒有過的焦躁感。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在喉嚨里轉了許久的那句話脫口而出：“我喜歡你，你要不要考慮和我在一起？”

這一刻，世界都像是靜止了。

兩人默然對視，顧云止淡漠的眼神不像是在表白，倒像是在審問犯人。但在童依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手開始冒汗，舌尖抵在下齒根。在說完那句話后全身便像是靜止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童依在心里無意識地臥槽一聲后，大腦宕機。思緒時而快時而慢，像是一臺年久失修的攪拌機在攪一團漿糊。顧云止剛才說的什么？真的是我聽到的那樣嗎？他他他他喜歡我？還要我和他在一起？？？雖然他真的很好看，可是我有喜歡的人啊。那我沒法喜歡他吧？又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可是怎么拒絕啊？臥槽人生中第一次直面表白，沒有經驗啊，怎么才能拒絕得禮貌得體又不傷他的心呢？有誰來救救我！

童依看著顧云止認真的神情，臉色有些微妙。

最終，她抿緊的嘴里還是只能擠出那經典的三個字，“對不起。”

顧云止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些，“喜歡你是我的事，你沒有對不起我。”

童依略微苦笑了下，故作輕松地點點頭。“確實，喜歡是一個人的事情。”

“你會遇到那個兩情相悅的人的。”顧云止的語氣這會兒倒是溫和許多，像是絲毫沒感覺到自己剛才被拒絕了。

“你也是。”童依看著他笑笑，“謝謝你。”

顧云止依舊是看著她，目光平靜如水。童依偏過頭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就算我跟你表白了，你也可以把我當朋友吧？”

童依忙轉過頭來，“當然。”

“那等下陪我去吃飯。”

“顧云止——”童依看著他，很是無語。“我不想讓你浪費時間。”

“你怎么知道就是浪費時間？”

“我——”童依看著他，哭笑不得，她能怎么回答？說因為她清楚自己的心意，無法答應的事就要干脆斬斷嗎？這太傷人了。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喜歡我了，我怕你后悔。當你回想起來的時候，覺得我一直在給你機會，讓你沒有辦法徹底放手去開始新的感情。”童依斟酌道，“浪費了你的時間和精力，我怕你怪我。”

“如果你不在乎我，又怎么會怕我怪你？”顧云止也不知道今天為什么，自己突然變得步步緊逼起來，以前他從來就沒有對什么事情什么人這么執著過。

“我當你是朋友啊。”童依有些語無倫次地反駁，她不知道該怎么說，怎么說都不對。

“既然當我是朋友，就用正常的對待朋友的方式對待我，等下我們一起去吃飯。”顧云止不給童依拒絕的機會，直接給她作了決定。

童依半天也想不出反對的話，心下嘆了口氣，也算是默認了。但她不敢直視顧云止的眼睛，在那樣真誠而熾烈的目光注視下，她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視線無焦距地巡脧一圈，像是找到了什么救星一般，童依的目光鎖定了那個綠綠的大西瓜。

“吃西瓜嗎？”她把瓜抱過來，推到顧云止面前。

“怎么吃？”顧云止看著那個圓溜溜的綠皮西瓜，挑挑眉。

“用手劈啊，你試試。”童依把裝西瓜的塑料袋扎緊，“這樣就不會爆出來了。”

顧云止站起來，比劃了下，對著西瓜一個手刀劈下去。只聽見悶悶的一聲響，西瓜看起來沒什么變化。他還想再來一下，被童依止住了。

塑料袋打開，能看到西瓜開了裂，沿著裂縫用力掰開，分成了仿佛狗啃過的兩半，濺得顧云止滿手西瓜汁。

童依從包里翻出一包紙巾，給他擦手。

“你是怎么突發奇想要吃西瓜的？”顧云止有點好笑。

“等下不是要和你去吃飯嗎？這么重，怎么提著走？”童依白了他一眼，抓起一塊碎了的西瓜扔進嘴里

顧云止笑笑，心情變得愉悅了許多。

兩人一邊補習一邊吃瓜，等補完課，西瓜也被啃干凈了。童依摸摸肚子，輕輕打了個西瓜味的嗝。

“你該不會是故意吃西瓜吃撐，好不去吃晚飯吧。”顧云止涼涼地看著她。

“既然答應了你就會去的啊。”童依白了他一眼。“我想吃火鍋。”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