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依見到楊曦光的時候，她眼睛正綁著紗布，坐在病床上吃水果。
許燃和盛雪紫在陪她，兩人互不搭理。
“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童依上前，輕柔地摸了摸她被紗布包裹著的眼睛。
“那就要問那個狗逼蔣錫了。”盛雪紫涼涼道。
“你們是不是把她整了一頓。”童依側過頭問她。
“我和唐姝媛找人圍了她，讓她給阿瓜道歉。那女的不道，就有人給了她幾巴掌。”
“了不起。”童依點點頭，“只是我有點想不通，她干嘛把火發到我身上，還在高中同學群里造謠我。”
“怎么回事？”幾個人問她。
童依大致把事情給他們講了講，猜測蔣錫突然發瘋把瞄頭對準自己可能是和這件事有關。
“應該是了，反正那就是個瘋子，看我們都沒什么可以弄的，就只能對你下手。”
“哇我好無辜啊。”童依感嘆。
“作為我們宿舍的一員，你就有難同當了吧。”盛雪紫拍拍她，“之前我們整蔣錫的時候你沒來，這個就當你做貢獻了。”
“我的名譽不要了啊？”
“你都敢在舞會上搞出那么震驚全校的新聞，這個算什么。”
“呵呵。”
這邊幾個女生嘰嘰喳喳，聊得熱火朝天。那邊兩個男生默默地靠在窗邊，只偶爾低聲交談幾句。
臨了顧云止和童依要走，和大家道別的時候盛雪紫突然對許燃發難：“你怎么還在這？”
許燃默不作聲，只一個勁地看著楊曦光。
楊曦光嘴里機械地嚼著東西，別過眼去不看他。
“許燃，你跟我們一起走嗎？”童依打破僵局。
“我就不打擾你們倆了。”許燃扯起嘴角勉強笑了笑。
“那我們先走了。”童依揮揮手，又看了幾人一眼，和顧云止一同離開了。
學校的人不多，一個人待在宿舍里也沒什么意思。唐姝媛讓童依來姐姐家和自己住幾天，童依平時對顧教授就退避三舍，這回一開始更是堅決搖頭。
“你不是和我姐姐關系挺好的嗎？未來就是你的公公婆婆了，提早一起住感受感受也不錯啊。”
“我想到要和顧老師住在一個屋檐下就害怕啊。”童依瑟瑟發抖。
“顧韓生你都怕，周晗你卻敢招惹，顧韓生難道不比周晗看起來和藹可親？我聽我姐夫和我姐怨念過多次你不打算考他的研究生，還被我姐奚落了一陣。”
“說了是因為研究方向的問題啦。”
“我不管，你必須過來和我住。”
顧云止開車順道接了唐姝媛，載著她和童依向梨花源駛去。
“你們兩個合起伙來綁架我啊。”童依坐在副駕駛，從后視鏡里看唐姝媛。
“這哪能叫綁架，這是接你回公婆家。”
“滾。”童依假裝惡聲惡氣道，皮膚卻微微有些紅了，不太敢去看顧云止。
開著車的顧云止目視前方，眼里卻隱隱有一絲笑意。
“顧云止你笑什么？”唐姝媛看好戲一般問道。
顧云止沒理她，反問道：“你剛去見葉明朝了？”
童依轉過頭去，一臉八卦。“你們怎么回事？”
“葉明朝跟我道歉而已。”
“哦——”童依一臉不信的樣子。
“不信拉倒。”
顧云止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沒說什么。
把車停在別墅外面，還沒進顧家的大門，就聽到院子里傳來人們交談的聲音。
“老江，吃過晚飯再走吧。”
“晚上約了人，就不打擾了。”
顧云止三人走了進去。
“爸、媽，我帶依依回來了。”他轉頭看向另外幾人，點頭致意。“江叔叔，江朦。”
“叔叔阿姨好。”“姐姐姐夫。”
唐姝媛拉著童依走到唐顏和顧韓生身邊，對那兩人點點頭。
江朦正笑看著顧云止，注意到童依之后，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這是？”江明達看著童依。
“我未來的兒媳婦。”唐顏挑眉笑笑，“現在喝你嫁女兒的酒，可能過不了多久你就要來喝我娶兒媳婦的酒了。”
“哈哈哈。”
幾位長輩又笑著聊了幾句，江明達帶著江朦離開了。
“江朦從上午一直待在這嗎？”進門的時候，唐姝媛挽著唐顏的手，賊兮兮地問。
“是啊，她爸爸來叫她回去都叫了好久。”唐顏吁了口氣，“哎，依依，房間給你收拾好了，我帶你去看看。”
“麻煩唐阿姨了。”
“這有什么，顧云止不也在你家住了那么些天。”說到這，唐顏忍不住奚落起顧云止來，“招呼不打就跑到女生家里，蹭吃蹭喝蹭住，人家爸媽沒把你打出去算好的了。”
“不會的，程阿姨比你溫柔多了。”
“你還敢懟媽媽？”
“不敢。”顧云止火速認錯后，揉了揉童依的頭，閃身回了自己房間。
童依撥了撥被弄亂的頭發，抬眼就看到唐顏唐姝媛兩姐妹看著她露出甜蜜的笑容。
“......”
梨花源的小區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錦鯉池，童依前一天晚上聽唐阿姨提起，今天一大早就拿了魚食拖著唐姝媛來喂魚。
“你就這么喜歡喂魚啊。”唐姝媛一點一點捏著魚食閑散地往池子里撒，錦鯉爭先恐后地張著大嘴擁擠在一塊搶食。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么多錦鯉。”童依往池子里猛地撒了幾大把，唐姝媛那邊的錦鯉也擁簇了過來。
“啊——我不喂了，無聊。從小我就一直在這喂魚，看著它們一步步胖成這樣的。”唐姝媛把魚食塞給童依，“我把顧云止給你叫來，讓他陪你喂。”
“去去去，讓他再拿點魚食過來。”童依對她揮揮手，一心一意地顧著池子里的胖錦鯉。
錦鯉池里成百上千條的錦鯉都往童依這兒游過來，爭奪著濺起不小的水花。童依朝各個方向都撒一點，逗得池子里的錦鯉游來游去。
“姐姐，可以給我一點魚食嗎？”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小女孩站在旁邊看童依喂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鼓起勇氣開口問她。
“啊？可以啊。”童依朝她張開的手掌心里倒了一些，兩個人在池子邊開心地逗著錦鯉。
“薇薇，在干什么？”一個穿著打扮十分貴氣的中年女子走了過來。
“在喂魚！”小女孩把手里的魚食給她媽媽看。“是這個姐姐給我的。”
“那你謝謝姐姐沒有啊。”小女孩的媽媽摸摸她的頭。
“謝謝姐姐。”
“不用謝。”童依笑笑。
“薇薇，別靠那么近，小心掉下去。”
“沒事的，姐姐不也坐在上面嗎？”
“聽話！不然媽媽不就不準你喂了。”
“哦。”
陽光透過樹梢灑下斑駁的光影，照在幾個人身上。小區里很安靜，可以聽到蟬鳴，以及池子里胖錦鯉們撲騰的水聲。
幾個人一邊喂魚一邊閑散地聊著天，偶爾傳出輕靈悅耳的笑聲。
“童依。”顧云止的聲音不甚清晰地從身后響起。
童依和小女孩的媽媽一齊轉過頭，看著他手上拎著一袋魚食走了過來。
“你怎么這么久才來？我們的魚食都不夠用了。”童依笑著問他，沒注意那一瞬間顧云止僵硬的臉色。
“阿姨。”他看著小女孩的媽媽，艱澀地打了個招呼。
“薇薇，來，跟媽媽走。”女人將薇薇手里的魚食一把抓了隨手扔進池子里，把她抱起來走開了。
顧云止站在原地看著她們走遠，久久才回過神來。
童依看了看遠去的女人和小女孩，又看了看顧云止。池子里的錦鯉沒了持續投喂的魚食，慢慢地散開了，只有一些還不愿意走，張著貪婪的魚嘴朝著岸上的人。
顧云止走了過來，在童依擔憂的眼神里笑笑，把魚食遞給她。
“是宋辰的媽媽嗎？”童依問。
“嗯。”顧云止拆開袋子，抓了一些扔進池子里。
“他們還住在這兒？”
“宋辰的爺爺奶奶住在這兒，他們只有寒暑假才會來這里，我們其實幾年都沒有碰到過。”
“那個小女孩看起來也就四五歲的樣子。”童依若有所思。
“是宋辰走了之后出生的，叔叔阿姨也算能有個寬慰。”
“那你呢？你從這個陰影中走出來了嗎？”童依看著他。
顧云止避開她的目光，看著池子里的魚，“我從來沒有陰影。”
童依從他面前的袋子里抓了一把魚食，用力扔遠，魚群嘩嘩地朝著遠方游去。
她微微嘆了口氣，“那你為什么要特意調到和葉明朝一個寢室？別告訴我你喜歡他。”
“懷念故人而已。”顧云止無奈道。
“葉明朝被你們倆當成替身也真的是。”童依搖搖頭，“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錯，其他人也更沒有錯。”
“宋辰就不應該認識我們。”
“那你們更不應該認識我，我還是施害者的親戚。”
“跟你沒有關系。”
童依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放棄了，“對不起。”
“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說，不用說對不起。”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沉浸在沒有盡頭的自責里了，對你，對你身邊的人都是一種傷害，這件事本來與你無關的。”童依放緩了語調，溫柔地看著他說道。
“好。”顧云止回視著她，目光平靜。“我已經試著和唐姝媛緩和關系了，也不會將對宋辰的懷念投射在葉明朝身上。”
兩個人都沉默了許久，看著池子里四散開的錦鯉。太陽照射下，池中波光粼粼，金色和紅色的錦鯉都閃著絢爛的光。
“要許愿嗎？”顧云止不知從哪里摸出兩枚硬幣。“很多人都往里面扔硬幣，據說還挺靈的。”
童依從他手心拿過硬幣，大拇指一勾彈進池子里。“就祝你們所有人，走出遺憾，好好生活。”
“為什么給我們許？”
“你們離這里近啊，應該會更靈一些吧。”
顧云止笑笑，“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