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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天女阿蠻

第十七章斷臂

斷臂

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

話說阿蠻進房探過玄清子,替他把脈后,柳眉微顰。

脈象微弱,確是撐不了多久了。

再去看他面相,不由大駭。

他的面相命格已變!

究竟是誰在逆天改命?!

阿蠻忽然想到一人,騎上云頭一陣風似的走了。

阿蠻只身一人,夜闖陸蒼府。

即使重兵把守,亦如入無人之地。

見堂中背對坐了一人,身穿紫袍頭戴金冠,喝道:“誰人無禮?敢闖我將軍府?!”

阿蠻飛身上前,扣住他脈門,厲聲問道:“你不是陸蒼!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吃痛,面容唰地一變,原來是赤月化作了陸蒼的模樣。

赤月連聲討饒道:“大人饒命!將軍不在府內,怕有人來擾,我才扮作他。”

阿蠻冷笑道:“正是聞著你的狐媚味兒,才曉得不是陸蒼。他去哪了?!”

赤月搖頭說不知,阿蠻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她隱約聽到自己手骨斷裂的聲音。

外頭腳步聲紛沓而至,一群戎裝士兵用長矛對準了阿蠻,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正在此時,后邊忽有一人喝令:“快放下!不得傷了大人!”

走上前來的不是誰,正是小黑。

阿蠻絲毫不領情:“好大的威風,耍給誰看呢?!”

小黑上前行禮道:“大人,將軍確實不在府中。”

阿蠻睥睨道:“跪下回話。”

在眾人驚呼聲中,小黑直挺挺跪在地上,說道:“將軍已外出月余,閑雜事務皆交由我打理。大人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阿蠻向他伸手:“快將解藥交來。”

小黑答道:“他所中之毒,乃云山的桂竹,一碰必死,無藥可解。”

阿蠻怒道:“他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他!”

小黑伏地磕了一個響頭:“軍有令,將有命,士不得不從。”

一旁的赤月卻笑了:“你不妨如實相告,是將軍疑他二人有染,才命你下的毒。”

阿蠻隔空捏訣,赤月便另一只手也被折斷了。

赤月咬著牙忍痛道:“大人若有這工夫來尋嫌隙,不如想一想如何救他。再耽擱下去,恐怕他就要見閻王老爺了。”

阿蠻心知她所言不假,怒叱一聲荒謬!便甩袖便飛走了。

阿蠻曾耳聞丹熏山里有一奇獸,名曰耳鼠,食之便能御百毒,故馬不停蹄的飛向那丹熏山。

這丹熏山云霧繚繞,一支熏水自山上潺潺而下,岸邊長滿了樗柏與野薤。

薤露沾濕了阿蠻的衣襟,她并不以為意的伸手撥開野薤,卻見一團黑影驚起,展翅飛掠水面,倒把她也嚇了一大跳。

待她定睛一看,哈,這團黑影可不就是耳鼠!

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阿蠻足尖一躍,便伸手去擒耳鼠,那耳鼠左躲右閃,可卻奈何不得阿蠻嗤地長出六臂,使出一招猴子撈月,便抓住了它。

阿蠻倒提著耳鼠,仔細端詳了一番。

這耳鼠叫聲如狗嗥,生得是兔頭麋鹿身子,一對肉翅,故而能飛于樹梢水面。

阿蠻咂嘴贊道:“皮毛光亮,甚是肥美。”

耳鼠絕望的扭動著身子。

阿蠻安慰它:“放心,我不吃你。”

耳鼠眼一亮,可憐巴巴地看著阿蠻。

“我是要帶給別人吃。”

耳鼠眼中的希望之火漸漸熄滅了。

阿蠻正準備掄暈它扛回去,耳鼠噔地一下變成童子,頭上綁了雙髻,模樣甚是可愛。

小童雙眼含淚乞求道:“不知打哪來的神仙奶奶,求你饒過我性命罷。”

阿蠻見他尚還年幼,想起家中的俊生,心中略為不忍,解釋道:“為救的是我店里的伙計。”

小童一聽尚有回旋余地,忙進言道:“往東三百里,有座鼓鐘山。山中長有焉酸草,亦可解百毒。這草長得方莖,開黃花,圓葉三疊,甚好辨認。”

阿蠻猶疑道:“怎知你不會誆我?”

小童立刻眼泛淚光,委委屈屈道:“縱使借我千個膽兒也不敢欺騙神仙奶奶……”

阿蠻見他著實一副可憐模樣,遂放下他,小童立刻化作耳鼠一溜煙跑遠了。

沒得法子,阿蠻只得依言前往鼓鐘山。

到了鼓鐘山,正欲搜尋一番,忽聞身后有人喚她。

扭頭一看,竟是孤冷美少年小九。

披了件月白鶴氅,坐在樹下飲酒,身旁一只小泥爐咕嚕咕嚕的溫著酒。

曾一口氣吃了朱家一百零三口,與禍斗惡戰,火神來了也未能收服他,誰承想這廝躲來這里。

真正冤家路窄,阿蠻甚是頭疼。

她忙道:“今兒個我有要事在身,你且別纏我!

小九淡淡道:“我懶得與你斗法。不如與我吃酒如何?”

阿蠻哪里顧得上吃酒!索性便將事由一五一十說與他聽。

小九見她急紅一張俏臉,心中一軟。

只見他微微一笑,說道:“這有何難!我可助你一臂之力。要不然,鼓鐘山之大,任憑你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找到。”

阿蠻大喜過望:“如此甚好!”

小九卻狡黠一笑:“那可得以物換物。”

阿蠻沉吟片刻,心想不如先答應,之后再做打算不遲。

于是便應承下來。

這小九也不含糊,嫌阿蠻腳程忒慢,立刻化作真身九嬰,馱著阿蠻去找那救命的藥草。

阿蠻趴在九嬰背上,看他九只腦袋齊吼,驚得鳥獸散,阿蠻美滋滋地想,倘若能拿下它做坐騎,出門去逛多威風!

九嬰像是知道她想法,九對鼻孔發出粗重的怒哼聲,跳過懸崖時險些將她甩出去!

阿蠻這才收了心思。

嘩,后羿都未能射殺它,還是作罷。

最終,阿蠻在一處峭壁上采到那焉酸草。

阿蠻向小九道謝后正欲離去,小九卻一把捉住她的衣袖:“還請留步。方才所應承我之事呢?”

哈?阿蠻佯裝忘記。

小九見不得她裝傻充愣,存心戲謔,便欺身上前,攬過她肩就是一吻。

少年柔軟的雙唇微微帶著酒氣,摩挲她的,竟然有點好聞。

一邊說道:“如此,我們便兩清了。”

阿蠻被他攪得有點意亂神迷。

阿蠻被嗆得咳出眼淚,一掌打向他,嚷嚷道“不陪你胡鬧!我還得回去救人呢!”

小九往后滑了一步躲開了,笑聲響徹云霄:“阿蠻,后會有期!”

阿蠻沒好氣的遠遠在他背后喊道:“好走不送!”

阿蠻拿了焉酸草回了客棧,囑大牛三碗水煎做一碗。

藥煎好后,大牛便喂玄清子。

玄清子意識全無,藥汁順著嘴角流下來。

大牛扭頭道:“瞧,這……這喂不進啊!”

阿蠻嫌他笨手笨腳,一把推開他,親自端過藥碗,湯匙壓著舌根才把藥灌了下去。

過了大約一柱香功夫,阿蠻又來探,見玄清子仍舊未醒,便不由焦躁道:“呀,莫不是那耳鼠欺我不成!”

小二意味深長:“興許是藥效還未起。你怎待他如何這般好?。”

阿蠻不由辯道:“畢竟是我福來客棧的人,若讓他就這么死了,豈不是招人笑柄!阿水,你快來看看咋個回事嘛!”

水叔走上前仔細端詳了一番,說道:“氣仍未絕,這人嘛,卻像死人。”

小俊生聽了,拉拉阿蠻的衣袖:“師奶奶,快救救他吧!”

阿蠻毫無頭緒,只是嘆氣。

水叔推演了一番玄清子命盤,突然道:“不好!怕是兇多吉少!”

阿蠻忙問:“怎么說?”

水叔拉過她,提醒道:“這藥石既不靈,魂魄說不定被拘去了地府!”

阿蠻這才恍然大悟,改了他的命格不說,橫豎還要他性命!

這陸蒼真是好手段!她咬牙切齒道。

阿蠻別無他法,只得施咒,孑然一身潛入地府。

眼見當下混沌一片,如墜云里霧里。

正所謂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這時,阿蠻看見一長臉婦人,涂得白脂粉面,邁著小碎步走來,聽她唱道:“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漂流在異鄉。”

走近了一看,這婦人手里還攥著根繩子。

繩子那頭緊緊拴住了幾個新死的鬼。

這婦人見了阿蠻,巧笑嫣然道:“喲,這不是阿蠻么,可真正是稀客。”

阿蠻也笑:“馬面夫人真是愈發美麗。”

原來這便是牛頭馬面中的馬面。

牛頭馬面本是一對夫妻,死了入地府便干了鬼差。

因這婦人生得臉忒長,于是被人叫做馬面。

婦人聽得阿蠻來贊,笑出一臉粉褶子。

阿蠻又與之寒暄幾句,向她打聽玄清子的魂魄下落,婦人面有難色道:“經我手中的鬼,都是陽壽已盡之人。如您所說,那生魂不經我夫婦二人之手,被拘來地府,奴家確實不知去處。”

阿蠻又道:“既是如此,我且去問問閻王老兒吧。”

馬面忙道:“如今這閻王爺換了人,許是不認得您老,且讓奴家帶路。”

阿蠻點頭稱謝。

于是見她喚得一聲“夫君!”地底又鉆出個人來,五大三粗的紅臉漢子,頭上一對牛角,這便是牛頭。

婦人將這一溜兒新鬼交與牛頭,便施施然領著阿蠻往前去了。

只見一座巍峨雄奇的閻羅寶殿,隱于云霧縈紆中。

殿前長滿了紅艷似火的彼岸花,灼灼其華。

待人通傳,阿蠻步入森森殿中。

殿內卻空無一人。

殿門在她身后徐徐關上。

阿蠻情知中計,卻已是進退兩難。

千萬只羽箭紛紛朝她射來,阿蠻神情自若,一邊揮劍擋箭一邊喊道:“你這閻王老兒怎恁得無禮!”

一白凈男子身穿蒼黑寬袍,頭冠旒冕端坐于寶座之上,冷冷道:“我地府與你天人一族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阿蠻哪堪如此冷落,正欲發作,但又想到有求于人,仍舊客氣道:“我店里伙計被人改命丟了魂魄,按理說命不該絕,故而想借看生死簿,還請閻王行個方便。”

閻羅冷笑道:“想我地府十殿閻王,也絕非我一人說了算。你若要看這生死簿,還得問問余下幾位閻王。”

阿蠻終按捺不住:“你算是哪殿閻王?!別是個镴槍頭,有甚能耐盡管使出來!”

一個聲音悄悄在阿蠻耳邊說道:“此乃五殿閻羅王,掌管那十六誅心小地獄,大人莫要沖撞了他。”

原來是那馬面不知從又哪冒了出來。

阿蠻心里暗罵道:“好個老毒婦,剛才萬箭齊發時鬼影都不見,如今則個又來馬后炮裝好人!”

先動手為強,后動手遭殃。阿蠻拿定主意,先擒了這眼前這閻羅王再說。

于是快劍斬向閻羅!

劍尖正到了閻羅眼前,阿蠻仔細一看,手中的劍當下頓了一頓。

咦,這閻羅好生面熟!

但正是這會工夫,閻羅虛晃一下身子,身后又齊齊冒出了九位閻王!

十殿閻王到齊!阿蠻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在十殿閻王號令下,諸多鬼卒撲將過來!

阿蠻毫不猶豫,手起劍落,見一個斬一個。

十殿閻王也齊齊發難,閻羅手如利鉤剜向阿蠻心窩!

阿蠻立時現出法相真身,三頭六臂斗閻王!

話說阿蠻與十殿閻王斗得難分難解之際,這玄清子的魂魄被一紙符令召走,渾渾噩噩來到一片荒蕪之地。

也不知打哪來了幾個鬼卒,不由分說拷上他便走。

以是他一路見了不少木樁,下邊兒盤滿了蛇,上頭則綁了人,被鐵鉤挖出心肝擲與蛇食之。

聽得慘叫連連,玄清子面上大駭,問道:“敢問幾位大哥,這是何地?!”

一位鬼卒答道:“此乃大地獄。待這些人受刑日滿,則發往十六小地獄繼續受刑。”

玄清子又問:“在下是犯了何事,被打下大地獄?”

鬼卒不耐煩道:“我等奉命前來緝拿你,哪來那么多廢話!”

“是受何人之命?”

鬼卒不再理會,將他丟入一苦寒之地,獰笑道:“這正是十六小地獄中的寒冰小地獄,你便好生待著罷!”

說罷便消失了。

玄清子見寒土下凍了無數枯骨,陰風陣陣,刮得臉生疼。

正愁眉苦臉的想找處避風的地兒,忽聞得冰裂之聲。

這一看,嚇得他汗毛直豎!

原來,無數具枯骨自寒冰中鉆出,咬得牙床上下咯咯的響,一片片聲音響起:“冷……冷啊……”

更詭異的是,枯骨瞬間又長滿了血肉,不一會便被凍得生出了皰瘡,爛肉流膿。

眼見這群鬼目露兇光,慢慢圍將過來,玄清子忙使出道家仙法護體。

饒是如此,也難抵饑寒交加。

先是腳上生出紅瘡,逐漸寒侵入骨,凍得他嘴唇發白,渾身發抖。

他哆嗦著手伸進懷里,艱難地掏出一片紙蝶,擠了一滴指尖血,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道:“去……去找阿蠻……”

紙蝶撲棱著翅膀飛走了,玄清子終于體力不濟,昏倒在冰天雪地里。

不知過了多久,聽得有人在耳邊喚他名字,似有暖流涌過全身,他逐漸清醒。

是阿蠻。

紙蝶果真尋到了阿蠻,他不由心生歡喜。

阿蠻扶起他,低聲說:“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忽有幾具骷髏如惡虎撲來,他忙拉開阿蠻,手卻抓了個空。

他怔住了,阿蠻左肩血淋淋一片。

左臂,沒了。

他喃喃道:“沒想到,你竟為了我……”

阿蠻別過頭:“大丈夫可別扭捏作態。也不全是為你。”

說罷,右手一提,呼啦啦一陣風起,他已回到陽間。

阿蠻將他魂魄摁回軀殼,回房倒頭便睡。

玄清子醒轉過來,惦記阿蠻斷臂一事,心存愧疚。

小二瞧出來了,笑道:“斷這一臂倒是不打緊,日后還能再長出來。”

玄清子心中落下一口氣。

大牛走進來嘆氣道:“許是斗法輸了。覺得失了面子吧。”

玄清子忙問,她人呢?

大牛朝屋頂一指:“貓那兒看月亮呢。”

玄清子飛身上了檐頂,見她右手抱膝坐在那,腳下伏了屋脊獸,一動不敢動。

見她左袖空蕩蕩,玄清子心頭閃過一絲心疼。

“唔……多謝相救……”

阿蠻撇撇嘴:“你欠我一命。”

“那是自然。你要,我還你便是。說說你這幾日因何事不快?”

阿蠻悶悶道:“少一胳膊,便不好看了,也不得出門頑耍。”

玄清子不禁失笑道:“原來就為這事兒啊。我陪你,給你解悶兒,直至你胳膊長全為止。”

“一言為定。”阿蠻笑顏如靨。

玄清子黑著臉端過一盆洗腳水,重重的往樓下一潑!

這婆娘竟然讓他倒洗腳水!愈想愈氣,他索性將盆子也砸下樓去!

里頭聽到這動靜,一股掌力便拍飛他下樓。

“士可殺,不可辱之!”玄清子悲憤一喊。

嘩啦一聲,又是一盆水澆在他頭上。

小二在樓上勸:“算了罷,你朝他出甚么氣。”

阿蠻恨恨道:“說來就氣。我用戚氏那對眼珠子換他一命,一不留神還被十殿閻王削斷了胳膊,讓他倒個洗腳水都不情愿,我呸!”

如今想來那場血戰便心有余悸。

這十殿閻王竟是同一人,卻十個不同分身,法術相當了得。

這閻羅,眉眼間,長得忒像玄清子,以至她不敢痛下殺手,恍惚間卻痛失一臂。

他使得一串骷髏念珠將她困住,差點無法脫身。

后還是地藏菩薩趕來說情,她才以“混一圖”換得玄清子一命。

但始終未能見到生死簿,替他改回命格。

“不過,總算是把那燙手山芋給丟了。”小二安慰她道。

阿蠻長吁一口氣:“唉,卻令我失信于人吶。”

小二拉拉她衣袖:“您也別難過。咱客棧,又多了個人吶。”

“啊,不,一個吊死鬼。”小二補充道。

阿蠻回頭一看,天吶!

戚氏的鬼魂回來了,拴一根白綾吊在梁上,跟蕩秋千似的。

只見她兩眼空洞,咧嘴笑道:“承蒙掌柜收留,老身不勝感激。”。

阿蠻笑得簡直比哭還難看。

《山海經·中山經》:“又東南五十里,曰云山,無草木。有桂竹,甚毒,傷人必死。”

《山海經·北山經》:“又北二百里,曰丹熏之山……有獸焉,其狀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獋犬,以其尾飛,名曰耳鼠,食之不,又可以御百毒。”

《山海經·中山經》:“東三百里曰鼓鐘之山.......有草焉,方莖而黃華,員葉而三成,其名曰焉酸,可以為毒。”

哪吒不鬧海啊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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