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孫毅將經過他重新包裝的OGAS計劃呈現到索波列夫面前的時候，他再也無法無動于衷了。

過往他們也曾經依靠民間組織的力量，嘗試過自行組建OGAS網絡，但因為計算機硬件上的不兼容等諸多原因，這些嘗試都最終以失敗告終。

經歷過那些失敗以后，他們深信一點，如果OGAS計劃脫離了聯盟的支持，那就根本沒有可能成功。

他從來沒有想到，OGAS計劃還能以這一種方式展開，一步一步逐漸進化升級。

這種匪夷所思，又合情合理的方案，讓他感到震撼不已。

他仿佛以上帝的視角，看到了生命的演化進程，從海洋到陸地，從單細胞到多細胞，生命在不斷地進化中變得越來越多姿多彩。

這也許才是數字布爾什維克主義該有的真諦，真正的前進方向，螺旋階梯式的上升，符合馬克思對于人類社會發展的定義。

在孫毅的這一方案面前，索波列夫陷入了深深地思索當中。

也許OGAS計劃真的可以不靠聯盟的力量，僅憑私人的力量就能踐行。

如溫水煮青蛙般，顛覆聯盟的敵人，讓他們給聯盟陪葬。

現在聯盟沒了，他們也已經老了。

但OGAS沒有，她還很年輕，很有活力。

她不該隨聯盟，隨他們一起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

想到這些，他心中有了決斷。

格盧什科夫，對不起了！索波列夫在心中這樣默默道。

我不同意你的決定，Сетунь90和你的意識都不該被銷毀。

新的希望正在冉冉升起，OGAS計劃不能停，所有的成果都應該得到保留。

原來格盧什科夫并沒有在1982年逝世，一切不過是在掩人耳目而已。

在1970年OGAS計劃失敗以后，開啟了下一代OGAS技術探索之路的蘇聯科學院控制論研究所的專家們，很快和另外一個研究團隊--由蘇共中央委員會科學部組建的，專司研究心靈學的生物信息實驗室走到了一起。

后來該實驗室解散，一部分成員被克格勃收編，一部分成為控制論研究所的一員。

但不管怎么說，有了這些心靈研究學方面的專家的加入，盧什科夫領導的蘇聯科學院控制論研究所很快在腦電波研究方面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數字化儲存意識已經不再是一項面對未來的科學展望，而是已經變成了一件近乎可能的事。

于是關于數字化儲存意識研究，很快被重視起來，成為了下一代OGAS技術最重要的儲備技術之一。

雖然在1970年之后的十年里，OGAS計劃被無限地擱置了。

可是在為下一代OGAS計劃進行技術儲備這種事，格盧什科夫和他的團隊卻一直沒有停止。

他們不斷地努力著，想要讓新一代的OGAS變得更加完美。

于是在這十年里有了第三代三進制計算機Сетунь80的秘密誕生，有了數字化儲存意識設備的逐漸實用化......

只是格盧什科夫沒意識到，他越是努力，那些畏懼他的官僚就越是害怕，就越要千方百計地阻撓OGAS計劃的施行。

格盧什科夫還是抱以幻想，在他看來形勢正在好轉，那些反對他的正統派的力量正在被削弱，自由派的力量正在占據主導地位。作為控制論者的他們和自由派都是改革的贊同者，他相信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不少共同語言的。

然而他不知道自由派更視他為異端，更加愿意看到他被反對者所圍攻。

等格盧什科夫看不到OGAS再次被官方重啟的希望，不得不幾次嘗試以民間力量自行組建OGAS，卻均已各種稀奇古怪的原因被宣告失敗以后，他才徹底回過味來，只要他還一日健在，那些反對他的官僚就會一日緊盯這OGAS不放，生怕他會將OGAS真正建立起來。

于是他選擇了死亡，不過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而是只保留意識的肉體死亡。

他的意識被數字化，存儲在了特殊的意識存儲設備中，而Сетунь80，以及后來的Сетунь90都是他的新身體。

只是他的這種犧牲，并沒有換來他所想要的結果。

哪怕他的老師--聯盟官方負責計算機方面的高官，在他死后站出來建議聯盟重啟OGAS以挽救聯盟衰敗的局面，OGAS依舊被聯盟的官僚們嚴防死守。

眼見著聯盟走到了崩潰的邊緣，重啟OGAS已經無望，而聯盟曾經的敵人又在向他們內部滲透，OGAS計劃的秘密即將不保，后任的繼承者索波列夫不得不做出關閉一切與OGAS計劃有關的項目，將整個賽博托尼亞組織成員全部轉入地下的決定。

本來他們以為，一切的困難只是暫時的，OGAS計劃還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哪怕聯盟解體了，可只要新生的聯邦一直渴望變強，OGAS計劃就有重新復活的可能。

在他們看來，作為聯盟的繼承者，聯邦又怎么會不渴望變強呢。

可是現實又再次打了他們的臉，聯盟是死了，可舊官僚們還在。

不僅在不說，還通過侵吞聯盟的資產，搖身一變成了聯邦資本主義制度下的新權貴，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公眾面前。

難道他們要讓OGAS計劃為敵人服務嗎？

不，他們絕不。

在掙扎了幾年后，他們終于放棄了。

身為OGAS計劃的幕后負責人，意識存儲于Сетунь90之中的格盧什科夫，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銷毀自己，銷毀Сетунь90，銷毀一切與OGAS計劃有關的成果。

哪怕索波列夫不愿看到一生的心血，曾經為之奮斗終身的OGAS計劃就此徹底湮滅。

可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還是不得不選擇默認，默認格盧什科夫的最終選擇。

OGAS是為布爾什維克而生，他絕不容許敵人來玷污她。

然而就在即將銷毀的前夕，他接到了來自伊萬諾維奇的邀請。

心懷萬一的他，最終還是舍不得一生的心血就此被毀，決定試上一試。

于是有了今日，有了他的新決定。

他相信自己的這個決定，一定可以讓OGAS計劃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