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娘？你……你再喊一遍？！”

她心中凄苦，這幾年她沒有一刻放棄過尋找，多少個(gè)午夜夢回，她蜷縮在床腳設(shè)想了一萬種方式，幻想了無數(shù)次寶寶喚她娘親的模樣，也幻想了無數(shù)次找到寶寶的時(shí)候自己應(yīng)該如何將他緊緊摟在懷里，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可她幻想過多少次，就失望過多少次。

多少次她充滿希冀的看著別人的寶寶在娘親懷里撒嬌哭鬧，她止不住的淚流滿面。

多少次她看到和寶寶同齡的孩子想上去抱一抱，卻被防備厭棄的眼光生生頓住腳步。

多少次她不得不告訴自己，那是別人的孩子，不是她的。

可是她多希望自己的孩子還在，哪怕他整日哭鬧，哪怕她累的筋疲力盡，哪怕要讓她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她都想要自己的孩子還在！

她努力克制著胸口的翻涌，嫵媚的雙眼迷蒙了一層水汽，看著天琪，她情緒微微失控急急道：“喊啊！你再喊一遍？！喊我娘！”

天琪被她的眼神嚇住，以前那些打他的罵他的，他都沒有怕過，可眼前這個(gè)人眼里似乎寫滿了深不見底的渴望，他本能的抱著莫顏的腿直向后縮，聲音里帶著細(xì)小的顫抖:“姨娘……”

莫顏看著青姍失魂的模樣頗有些意外，她警惕的撫上天琪的肩膀?qū)⑺麚Ьo，小心翼翼道：“姐姐，天琪只是個(gè)孩子……”

青姍一時(shí)怔怔不知答言，她顫巍巍揉了揉天琪海藻般的頭發(fā)，失魂的起身擦了擦微濕的眸，再一次殘忍的告訴自己：那是別人的孩子，不是她的。

一點(diǎn)一點(diǎn)，她眼底的光亮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熄滅，她自嘲的苦笑，輕若無聲地說：“快走吧……這不是你們該呆的地方……”

“……”

一時(shí)無語，莫顏拉著天琪緩緩向外走。

門前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忽然沖進(jìn)一個(gè)人來，莫顏一看卻是柳中元。他好像很急促的跑來，在檐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旁一位螓首蛾眉的美女已然熟絡(luò)熱情的向他偎去，“呦，柳大人來啦！快店里請啊！”

他厭惡的把那一雙手挪開，略一沉吟道:“我來找你們老板娘！”

“找老板娘啊？”女子的臉忽然拉的要擰下水來，“柳大人恐怕還不知道吧。第一，我們新來的紅羅老板娘架子大不接客。第二，老板娘發(fā)話，不管誰要約她，先交100兩黃金，否則免談！”

“100兩？”柳中元舒了一口氣，淡笑一聲：“你們還真敢要啊！”

女子眼底忽的泛起火花，重又嬌滴滴的攀上去:“柳大人說的對，她又不接客，只陪聊就100兩，簡直就是圖財(cái)害命！還不如我——”

沒等她把話說完，柳中元已經(jīng)從懷里抽出一打銀票來塞到她懷里，“——拿去！”

女子一驚，碎碎念道：“還真舍得啊……”。

柳中元不管她徑直進(jìn)了店，一眼就瞧見莫顏，還有她身邊的天琪。

天琪亦奇怪的看向他。

四目相對，兩人的目光好似在空中閃出奇怪的火花。

走近些，柳中元掩了心中訝異，嫌惡道：“狗奴才，竟然還跑到昭陵來了！”

莫顏倔強(qiáng)的仰起臉，“柳大人，這兒是昭陵王城，您又貴為將軍，言辭之間還請自重。”

柳中元看著她得意的抖了抖眉毛，凄婉非常道：“莫顏是吧？恐怕你還不知道吧，歐束臣一家暗通南岳，已經(jīng)被抓到昭陵判入死囚牢了，你不是一向很忠心嗎？怎么還有閑心在這煙花柳巷玩兒！”

“——你說什么？”

莫顏如遭雷擊，上前一步攔住柳中元，要問個(gè)清楚。

他卻甩袖負(fù)手，徑直朝青姍而去，“我今天沒功夫搭理你，自己去天牢前看告示吧！”

莫顏慌張，拉著天琪就往門外沖，她要去天牢！

******

柳中元不理她大步向前邁去，走到青姍身旁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霸道的拉她上樓。

啪！——

房門被猛烈的關(guān)上，他一把箍住青姍的雙臂，俯身覆蓋住她的雙唇。雙唇燃火越來越烈，懷中之人卻傀儡般冰冷安靜，沒有附和，也沒有反抗，只有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察覺到她的冷淡，柳中元停了下來，他尷尬低頭，像個(gè)孩子般認(rèn)錯(cuò)：“對不起，在草場我沒有認(rèn)出來你……”下一瞬，他又好似如獲至寶，慨嘆道：“可是……真好，你回來了……你沒有死……”

青姍挪開他的雙手，冷冰冰走到窗前，優(yōu)雅的點(diǎn)燃了一只熏香。

抿唇道：“我沒有死……可是我們的孩子死了！”

不知不覺……

已經(jīng)五年了……

那浸入骨髓的傷，心口冰冷的痛，孩子嚶嚶啼哭墜落懸崖的那一幕絲毫沒有隨著時(shí)間慢慢淡去，反而無數(shù)次在腦海中反復(fù)回閃，一次比一次更清晰，一次比一次更錐心剔骨，日日夜夜折磨著她，勝似凌遲。

柳中元走到她身旁將她整個(gè)人環(huán)住，這些年他也一直愧疚，只要想到有可能那孩子是自己的他就無法直視自己，而且自從沒有了她的消息，他得了權(quán)得了勢得了嬌妻，卻沒有一刻不覺得自己是空虛又寂寞的。

他歉疚的將頭埋在她頸間，喃喃道：“對不起……那天……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孩子。我一收到你的信我就來了，這些年我無時(shí)無刻不在想你，我今天來就是要向你道歉的，盈盈，你打我罵我都行！你原諒我吧！”

“是嗎？怎么都行？”

他篤定道：“都行！”

青姍優(yōu)雅轉(zhuǎn)身，褪去他的衣衫，手中熏香裊裊升起，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奇異香味。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將熏香狠狠的插在他胸前，耳邊響起皮肉燒灼刺啦作響的聲音。

額頭滲出密密的汗，柳中元站定身子絲毫沒有動搖，如釋重負(fù)的看著青姍：“這樣，你滿意了嗎？”

“——不，我不滿意！”她換了一個(gè)地方，又狠狠的插過去。

一下

兩下

三下

……

頃刻間，胸口燙出好幾處黑疤。

熏香燃盡，柳中元忍痛彎腰，將她霸道環(huán)住，難掩心中欣喜：“既然……你已經(jīng)回來了！還像從前一樣回到我身邊，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哼……”懷中之人冰冷一笑，“別做夢了！別忘了當(dāng)初你們是怎么對我，怎么對我的孩子的——”

柳中元皺眉，“盈盈……”

“——?jiǎng)e叫我盈盈！從你拋棄我，拋棄我們孩子的時(shí)候，盈盈就已經(jīng)死了！我現(xiàn)在是紅羅巷的老板娘尹紅羅！”

“好，紅羅……”柳中元扳過她的肩，專注的看著她妖嬈如水的雙眸，“以前種種都過去了。我知道是我不對，這些年沒有你我已經(jīng)知道錯(cuò)了……我知道你還愛我，不然你不會回來，更不會到昭陵。我不在乎你跟那個(gè)司馬靖是什么關(guān)系，我也不管這些年你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們都不要再執(zhí)著于過去，放下孩子，放下以前的一切，我們重新開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