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忽的頓了頓,握筷子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又是……
對不起…………
可明明做錯的人是我啊……
總闖禍的人是我……
總拖你后腿的人是我……
強迫你去北山的人是我……
害你重傷墜崖的人也是我……
為什么?
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鼻頭微微泛酸,莫顏的眼眶漸漸溫潤。
緩了緩情緒,抬手給他夾了一片炒肉,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已經為我做很多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的在府里呆著,哪兒也不去……”
“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多吃點……”
她盛了一碗湯給他。
魏東樓將湯放下,溫柔的握住了她的手,“天氣漸冷,王上恩賜父親去溫泉山莊休養,等父親回來,等你傷再好一些……我想帶你見見我父親……當然,如果你不愿意,我絕不會勉強你…….”
她嗯了一聲,“我現在住在魏府,這是應該的……”
她想將手抽出來,魏東樓卻抓的更緊。
仿佛害怕失去般,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笨丫頭,你相信我……雖然我找不到證據證明當年的事情與我父親無關,但是我父親確實是無辜的,他絕對不會是陷害你們的兇手……”
“沒關系……”
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想想他一次次的付出,莫顏選擇相信,相信他說的一切,相信當年的事情與魏家無關。
就算她的相信有可能是錯的,可為了魏東樓,她愿意。
已經死過一次,她不想讓自己一輩子都活在過去的仇恨里。
“沒關系……東樓,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可以放下……”
魏東樓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欣喜的笑了,他笑得很開心,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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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輕盈,飛逝而過,留不住過去,也參不透永遠。
能相遇,是緣。
若能再相守,此生便不想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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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魏東樓牽著莫顏的手帶她在前面庭院中散步,忽然,長長的連廊盡頭,他看到刑訊司的人肅穆行來,他們各各面色威嚴,手持刑冊,一看就是前來行刑的。
颯颯轉過身來,魏東樓巧妙的擋住莫顏的視線。
看著她,他目光柔和,輕聲道:“丫頭,起風了,你先回去休息。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過幾日再去看你?!?/p>
“好……”
有婢子引領著,將她攙扶下去。
看著她的身影轉入后院,魏東樓方才轉身進入正堂。
黑漆著雙目看著刑訊司眾人,他無波無瀾道:“來吧,我替她受刑?!?/p>
“這……”為首的司長皺了皺眉頭,“魏將軍,我們接到的旨意并非如此……您這樣我們不好交差啊……”
魏東樓長眉一攏,肅穆凌人的氣勢撲面壓來,“我的人,我來替她受刑,有何不可?”
他堅定的站立在那里,恍若一面墻,堅固不可動搖。
“司長只管行刑,所有后果由我來擔?!?/p>
“好吧……”司長無奈搖了搖頭,拱手道:“既如此,魏將軍,得罪了……”
他側開身,讓出魏東樓的正面,兩名行刑官邁步上前分立在他左右,寬厚的行刑板前后交替,重重的錘打在他前胸上。
啪——
啪——
啪——
啪——
————
胸口疼的漸漸麻木,好像有沸騰的血氣翻涌,他整個人難受欲嘔。
20刑杖下來,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魏東樓面色蒼白,身子略微有些搖晃,額頭早已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強忍著不適送刑訊司的人出去,大門關上的瞬間,一口熱血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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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禁的日子有點無聊,好在莫顏坐了幾月監牢早已習慣,每日曬曬太陽,練練字,時光也很好打發。
這一日,她正端正的坐在書案前寫字,竟不知何時魏東樓已走到她身邊。
一頭烏發高高束起,她一襲天水藍的長裙,趁著桌上暗黃的宣紙,陽光透過面紗勾勒出她側臉的輪廓,英氣中又顯出無限的溫柔韻味。
忽然,身后被重重撞了一下,她急忙轉身,看到海藻般的烏發下一張稚嫩的臉龐,正幽怨的看著她:“娘娘,天琪好想你!”
“天琪?!”
看到天琪,莫顏驚喜非常,她彎下腰身用指腹反反復復捏了捏他白嫩的臉蛋,和煦笑道:“姨娘也好想你?。 ?/p>
天琪被揉搓的十分不滿,嘟著小嘴,伸手便要去拉莫顏的面紗,疑惑的問:“娘娘,你為什么遮著臉???”
他小小的手剛伸過去,莫顏便急忙向后躲了躲,“沒事,姨娘不小心曬傷了,長了許多痘痘不甚好看。天琪還是別看了。”
他張了張粉嫩的小嘴,上前一步捧住了莫顏的臉,十分認真的說:“沒關系,不好看你也是我的娘娘……”
“嗯……”
莫顏點頭,寵溺的揉了揉他烏黑的頭發。
魏東樓安靜的看著兩人,展顏一笑:“司馬青姍說書塾的老師傅感染風寒停了課,她店里又忙,便將天琪送過來陪你幾日……”
莫顏起身,期待的彎了彎嘴角問道:“這樣,可以嗎?”
他嗯了一聲,淡淡的笑著,“當然可以,王上的旨意是你不可以出去,但沒說外人不可以進來啊。”
“謝謝你?!?/p>
莫顏感激的望著他。
他笑得似乎漫不經心,然而柔和的笑容里恍惚透出一點脆弱的細光,只幾日不見,他的面色卻比上次更顯蒼白,是太過繁忙勞累了嗎?
莫顏正恍惚,天琪拉了拉了她的手,一臉懵懂的問道:“娘娘,你為什么不能出去啊?”
她低頭,用力捏了捏天琪的手心,“小調皮,有你在這里,姨娘哪兒也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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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琪陪著,日子便如流水般。
小別幾月,天琪跟著書塾的老師學了不少東西。和魏東樓下棋,她從沒贏過,但是和天琪下,兩人就能擺上許久,這時候魏東樓就倚在樹下看著,唇角勾出一抹蔑視的笑來,寒滲滲的來一句:“笨丫頭,你們倆的水平,倒是相當……”
閑極無聊,她想教天琪寫字畫畫,結果畫的還不如天琪,字扭的能跑到天琪的紙上去,他便勾了眉眼笑的更加輕蔑,“笨蛋,你這水平,竟不如天琪…….”
這一日,她勾手執筆,腰板挺的直直的,正與天琪在案上揮毫潑墨,要畫一幅奔馬圖。
魏東樓進來,看到她的畫深深皺了皺眉頭,沉思許久才鄭重問道:“你這畫的?是馬是驢?”
此刻,莫顏只覺著有一群野驢在腦子里奔跑呼嘯踩踏而過,看著魏東樓憤憤然道:“是馬!是馬!”
真真是,恨不得提筆在他臉上寫下一個馬字!
沒好氣的丟下筆,她耐心解釋:“我畫的是赤焰!”
他強忍著笑,眼角眉梢都在微微上挑,“你確定是赤焰,不是小燕?”
天琪捧著下巴在一旁看著,早就“咯咯咯”笑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