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將背后的破爛大劍背好，似一名落魄歸鄉的勇士，事實他并不是一名勇士，最少這場戰役中不是，而且他也不打算歸鄉。

昆西的手臂中了一箭，但很幸運，箭矢劃破了皮膚，只留下一道很深的血痕，并未傷及肌腱，在戰爭中，實在是太幸運了。

諾曼懶得理后面跟著的昆西，轉而走向不遠處的密林，這片密林作為邊境線上的天然屏障，抵擋了半獸人軍團的大規模進攻。不過好景不長，半獸人很快突破了防御，蠶食格蘭威爾并不廣袤的土地。

密林外邊緣可能會有半獸人斥候，二人鉆到林中，行動盡量不發出聲音。

諾曼回頭看了一眼身后悲涼的戰場和漫無止境的尸體，有些落寞的道：“這樣下去，再有個幾年，格蘭威爾就要全境淪陷了。”

昆西很遲鈍的點了一下頭，皺著眉道：“我想拯救我的國家。”

“得了吧。”諾曼拔出大劍砍著礙于行走的藤蔓，“屁話說的多了自己都信了。”

“我知道你恨我。”昆西低著頭，握著血跡未干的手半劍幫助諾曼清理道路。

“還好，我想死了的幾十個兄弟比我更恨你。”諾曼轉過頭，看著昆西滿是血和泥土混合的臉鄭重的道：“沒有信心的人已經提不起恨啦。”

昆西愣了愣，過了一會低聲道道：“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最少，我們還年輕，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跟鬼說去吧。”諾曼嘴里嚼著帶血的干糧，但遠處密林中傳來一陣類似人走動的聲音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悄悄地把自己嘴里的干糧吐掉，昆西不知其意，還想上來問詢，諾曼趕忙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二人趴在密林中茂密的藤蔓中，帶刺的藤蔓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咬著牙不敢作聲。

行走的聲音越來越大，粗重的喘息聲和那熟悉的體臭味，沒錯，是半獸人。

十余名半獸人背著弓箭，手中拿著各式武器，頭上帶著藤蔓編制的偽裝。

“斥候。”諾曼低聲道，自己的心臟緊張的砰砰直跳。十幾名半獸人自己根本無法應付，即便算上昆西，也是充當他們的開胃小菜。

昆西連大氣也不敢喘，剛才的大義凜然現在已經蕩然無存，鼻尖冒了細密的汗珠，不用猜，他的心臟比諾曼跳的還要快。

諾曼很想笑，沒想到自己把命交給了這樣的隊長。

半獸人在離他們不遠處停了下來，其中一名半獸人伸著鼻子在空氣中嗅聞著，用粗獷沙啞的聲音道：“人類！”

另外的半獸人卻并不為所動，一名半獸人，似乎是隊長，呲著獠牙道：“森林外面就是戰場，那有著一大片人類尸體。”

諾曼在心中祈禱，“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是活人，他們的味道我忘了不了，永遠那么讓人垂涎欲滴。”那名半獸人提起巨斧，狂笑著向諾曼這邊沖來，“晚餐！哈哈哈！”

但半獸人因為沖得勢頭太猛，被地上的的樹根絆了一下，摔倒在地，巨斧也脫了手。

“跑！”諾曼大吼一聲，更多的是為自己壯壯聲勢，然后拽起在驚嚇中沒有恢復的昆西，邁開大步就準備向密林深處跑去。

昆西很遲鈍的轉過了頭，被諾曼這一拽，失去平衡摔到在地，慌忙站起身后，半獸人的箭矢“嗖嗖嗖”的向這邊破空而來。

“媽的！真他娘的是個廢物！”諾曼不想去管他，混亂之中尚且難以自保，哪里有心思管得了別人，況且自己已經救了他一次，這一次就讓他聽天由命吧。

“啊！”一聲慘叫把諾曼從思考扯向現實。

一根箭矢穿過厚厚的叢林，射進了昆西的左眼，血很快就涂滿了他半張臉。他左手抱著頭，右手想要拔出箭矢——那無異于自殺。

那么一瞬間，諾曼很想說：“報應，你他媽活該。這是慘死的幾十名戰友陰魂索命。”

“救我，救我！”昆西右手還未拔出箭矢，劇痛就將腦袋折磨的要炸裂，他只能求助于他口中的兵渣子——諾曼。

諾曼沒跑去幾步，看著幾十米外密林中影影綽綽的半獸人的影子，還有不遠處哀嚎的諾曼。既憤怒又無奈的罵了一句：“廢物！”隨后跳過藤蔓，將昆西拉了起來，在密林中狂奔。

后面的半獸人行動迅捷，來到了昆西受傷處，一地的鮮血，還有被踩踏的藤蔓和花草。

開始嗅聞的半獸人伸出手指蘸了蘸地上的鮮血，塞到了嘴里，表情銷魂的吧唧了兩下道：“晚餐！”

諾曼一路拉著昆西，他插進眼睛的箭矢還是汩汩的流出黑紅色的血，箭矢碰到樹枝牽動傷口，讓他慘叫連連。最后他已經沒力氣叫了，所有的勁都放在了奔跑上，身后的半獸人喊著奇怪的口號，依舊追著這兩人。

“嗖！”一支箭矢釘在了諾曼身邊的樹干上，這讓他自己慶幸，但更多的箭矢射來了。

半獸人與他們雖然相隔幾十米，看不見身影。但二人在密林中的奔跑聲無異于向半獸人隨時報告位置。

諾曼很生氣，他很想拔出武器和后面的畜生大戰一場。但他很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爛命。停止哀嚎的昆西喘著粗氣，血模糊了他的臉，諾曼猜他看到的世界一定是血紅色的。

不知跑了多久，昆西已經如一條死狗一樣，諾曼拖著他，身后嘀嗒著鮮紅的血液，一路引著半獸人的追隨。而身后的半獸人好像是貓兒戲弄老鼠一樣戲弄自己眼前的獵物。他們狂喜的大叫，好像并不急于抓住這兩只早已經和死亡畫上等號的獵物。

“你…你他媽的，一事無成，臨死還要拖上我。”諾曼咒罵著沒有還嘴能力的昆西，但手上并不松懈，拉著他一路奔跑。

昆西似乎覺悟了什么，掙脫了諾曼的手，他單手拔出了諾曼背后的大劍，另一只手握著手半劍對著諾曼道：“跑！跑！跑！”

有那么一瞬間，諾曼覺得昆西逆著日光的形象竟然有些偉岸，不過很快變為了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