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已經走出去了。
安莉絲塔追了上去,“您為什么這么著急離開?”
那個滿臉皺紋的老法師低頭環顧四周,然后小聲,“我沒臉見杜威。”
杜威剛剛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暗傷變輕了許多。
在帳篷里聽得一清二楚的杜威:……
安格的腳步有點凌亂,“他不會想見我的。”
“為什么?您在這里給我們解決了很多問題,這樣熱心的人,怎么會離開呢?”
為什么?第五文明擁有永恒的生命,他們是星辰意志的化身,星辰不滅,意識不滅。永恒的生命意味著永恒的時間,只要世界不出問題,他們的空閑時間就是無限的。
有充足空閑時間的人,能夠干什么?會找同樣空閑的人去跳舞,會養些花草,養些寵物什么的。
安格當初是閑著,隨便養杜威的。
沒有東西,能占據他們生命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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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業余戰士,杜威能輕易地坐了起來,他把《命運之書》一夾,走出了帳篷。
安格還沒有走遠,他也被安莉絲塔的叫喊絆住了些許腳步。
“把一堆東西塞進我的腦子,把我的暗傷解決,你就真的就要走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對。”似乎是覺得這樣還不夠,安格又加了一句,“嗯。”
“為什么?”杜威問出了和安莉絲塔同樣的話。
“我用草原上有巨獸即將蘇醒,把圣殿的那個女法師,就是安莉絲塔叫她姨母的那一位騙走。但是那頭巨獸需要充足的降水才能醒來,只要我將云朵攔截,它還能繼續沉眠。
“而喚醒巨獸的關鍵——一大群的烏云,還有一周就要到了。我和幾個朋友去晚了,整個草原都會被傾覆,”安格把法杖拔起來,“你該去別的地方,哪怕是燈塔,即使那里早已深陷于奪權的旋渦,那也要比赤手空拳,站在即將發生劇變的草原上安全。”
沒有十足的把握嗎?
杜威對于安格老妖怪的打架能力沒有任何的質疑。
“你小心一點。”
“好。”
安格一開始走得很慢,在某一點處,他被傳送的光芒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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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莉絲塔目送完那個背影,突然說,“你的養父安格,他可真是一個好人。”
在我昏迷的兩天里,我到底錯過了什么?
安莉絲塔接著說,“你也是一個好人。聽完安格的話,我覺得姨母也是好人呢。”
杜威轉過頭,“是什么讓你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突然安莉絲塔的眼里泛出水光,“他們的人都挺好。安格一直在幫助部落。以前我在燈塔時,姨母一直會偷偷給我療傷。有些人即使外表冷漠,心里依然溫暖。”
她擺過頭。
四周的環境描摹出她的輪廓。
不對!
杜威注意到,環繞在四周的風輕輕吹起來,掛在安莉絲塔額頭的掛墜搖動了一下。
什么情況?
秋季草原上的草葉,突然全部只剩下一半了。
準確地來說,那些草葉與地面相連的那一半,看不到了。
而上半部分,由金轉為鮮綠。
兔子爬出了窩,看到四周棕褐的大地、灰白的巖石,它可憐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嚇得又縮回了自己的洞里。
那些草葉的上半部分,原本按著枯草的生長,整整齊齊地排列著。
當狂風卷起來的時候,它們突然連成一片,飛向天空。
根根如刃!
“安莉絲塔,叫所有人小心!”
杜威在第一時間放出了防護罩,拉動了安莉絲塔。
“什么?”安莉絲塔看到杜威莫名其妙地展開了防御。
她下意識地順著杜威的視線望向天空,然后后退一步,舉起了盾牌。
密密麻麻的草葉如同某種集群行動的蟲類,劇烈地抖動,發出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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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一道淺薄的防護罩已經成型。
那些草葉看起來鋒利無比,但是砍到這防護罩上,就像普通的草葉或者樹葉飄落下來的力度。
巨獸突然仰天大吼,縱使它皮糙肉厚,剛剛還是被草葉刮出了破口。
它陷入極度的焦慮中,不停用腳掌叩擊地面。
隊伍里的人,將自身的所有部分包裹住,沖了出去。
幾個人頂著巨大的蓋子,把布罩到巨獸的表面。
“是罡風,是罡風!”已經有人喊出。
“現在可才是秋天!”有人反駁道。
“一部分人先趴下來,另一部分人行動!”
而安莉絲塔的聲音也開始顫抖,“切割活物的罡風提前到了。每次罡風過去,草原上所有草會只剩下下半部分,糧食會不夠吃。”
安莉絲塔掙脫了杜威的保護,往身邊的帳篷扯下一塊,往自己的身上一罩,往巨獸的身邊跑過去。
那些帶血的傷口并不好受,外面那一層布浸染出絲絲淡紅。
巨獸需要空氣里的魔力療傷,它用力呼吸,想要吸收更多的魔力。
整個草原上空的魔力,全都聚集在天空的罡風上,沒有給地面留下一絲一毫。
半空中那些草的上半部分,依舊鋒利,在空中盤旋著互相切割,甚至擋住了陽光。
營地里的人奔跑著,把同伴塞進掩體。
他們面對突如其來的天災,有序地按照往年的經驗行動。
隨著風漸漸停止,在半空中飛行的草也在慢慢自我消耗,互相割裂變成碎片掉落下來。
地上的草叢里,并沒有草的碎屑。
風在草叢之上吹動,根本沒有觸及地面以下的部分。
直到風完全靜止下來。
可人們的心沒有完全靜下來。
安莉絲塔脫口而出,“冬天要提前到了?我記得這個時候,西邊還沒有降溫,那里也有很豐盛的草場。”
這片大陸的地形一向是個未解之謎,甚至有兩片火山群夾著一片雪原的情況存在。
杜威也知道,受到罡風侵襲的,可不止這個部落!
難民們將何去何從?
去遷徙?
面對天氣的劇變,遷徙一向是個不會被忽略的選擇。長途跋涉和艱苦的生活,沒有特殊措施,只有少數人能忍受。
去燈塔?
燈塔只有那么大,它不可能接受所有人。
但是這個時候,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方飛過來。
姨母的聲音帶著哭腔,“安格你騙我!”
為什么杜威從這句話里聽出了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