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山下不是沒有吃的，而是道廟里沒有燒香火的貴人，連供箱里一連幾天都收不到一個銅板，道廟里有十幾口人呢！

不光老頭子犯難，就連十三跟著一起犯難，一入冬，山上的野味更少，恐怕這十幾口人都會吃不上飯。

再若是夏天不準備點干糧，估計真的是熬不過去，冬天除了一些冬筍，也沒有其他可以吃的。

這幾日，上山采野菜的樵夫也多了起來，采山芋只能往終南山更深的地方，危險程度也增加了不少。

十三嘆了口氣，從水缸里舀了一勺水，抓了一把青菜，扔進鍋里，拿了八個大山芋，用石刀碾碎成了粉渣狀，扔了進去，至少這樣能盛很多碗，每個人都能吃上。

柴火自然不缺，旺盛的火焰，把鍋里的山芋變成了糊糊。

石鍋里又加了三勺水，山芋糊糊變的更稀了，甚至連鹽巴都只是放一點點，看樣子那一小盒，能用一年。

這么一小盒鹽巴至少要二十個銅板，若不是看有一群師弟師妹，他才不愿意多花二十個銅板，去買這么華而不實的東西。

二十個銅板都可以買兩斗米了，吃上一個月也不是太難的問題。

現在十三手上只有兩個銅板，還是山下的香客扔在功德箱里的，他掏了半天才給掏出來。

木桶里盛滿了剛煮好的稀飯，諾大的木桶，十三非常輕易的就抱起來，端到了長型的石桌上。

老頭子端坐在石桌的首位，師弟師妹早已經坐好了，十三先分尊卑，按著順序倒好芋頭糊糊，正襟危坐在師父旁邊。

白胡子老頭見碗里的糊糊有點多，把自己碗里的倒給十三碗里一半，開口道，“開飯！”

老頭子也不瞧其他人，直接一口喝完，起身道，“十三，稍后你就來為師的房間一趟！”

話還沒說完，人就抬著步子走了，剩下師弟師妹埋著頭喝粥，喝的很快，生怕被搶了一般。

“都別搶，都有！”十三把木勺給最小的勺了一大勺子，然后依次勺了過去。

小蘭抹了抹嘴，說道，“師兄，我吃飽了，最后一點給師弟師妹吧！”

十三又給她勺了半勺子，氣道，“廢什么話，讓你吃你就吃！”

一碗糊糊怎么可能管飽？估計三四碗也只能當時感到飽感，過兩個時辰肯定還是感到饑餓，更何況每天還要練功，像蘭兒這么大的丫頭，體力消耗更加大。

直到把糊糊給分完，十三又把自己還沒喝的半碗分給了其他人，把桶拿到后廚，勺了一瓢冷水，在桶里攪了攪，然后倒在碗里，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小蘭鉆出一個腦袋，看到大師兄在喝冷水糊糊，手往兜里抹了抹，竟然掏出一個鳥蛋，說道，“師兄，這個給你！”

這姑涼竟然拿了一個蛋，雖然道觀里沒有反對吃肉，但是也不提倡，所以這些生禽鳥類的東西他基本上不會去打，沒想到小蘭竟然有一顆鳥蛋。

“你這哪兒來的？”十三問道。

小蘭怕十三責怪他，撒謊道，“今天在竹林里撿來的，看著掉在地上不好，所以自己拿過來了。”

這個理由都能想出來，十三不由的對他翻了個白眼，直接把鳥蛋還給了她，道，“哪兒來的放到哪兒去吧，師傅說過，萬物皆有靈，什么事情都要懷著一顆敬畏之心，做事由心，這鳥蛋我是不吃！”

小蘭有點難受，明明好心，卻被大師兄拒絕，她這是因為看著師弟妹們都在挨餓，才想去找點鳥蛋，往常都是躲著師傅和師兄的，這次自己把自己的底給抖了出來。

淚眼汪汪的小蘭不自覺看向師兄，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少年最見不得這樣，又補了一句，“若是師弟師妹有誰想吃，就隨他們吧，師傅說，年幼者無知，無知者無罪，往后再教導就是。”

那知小蘭這張晴雨表的臉說放晴就放晴，嘻聲笑道，“那我給師弟們吃好了！”

不自覺的撒開丫子跑了。

少年搖了搖頭，往著師傅的房間走去，不知為何，這顆心總有點惴惴不安。

師傅這道門已經很久沒有翻新了，至少和這道廟一樣，有七八年光陰了，今年要想翻修，那是更難。

“咚咚”

白胡子老頭聽見外面有敲門聲，知是十三來了，開口道，“進來吧！”

白胡子老道房間整潔，十三站在床邊，恭身行了一禮，“師傅，找徒兒來不知道作甚？”

“十三，跪下！”

這老道也是不問原由，就讓少年跪下，十三也不敢不跪，畢竟師傅如父，恩養大如天，所以莫說是拜了，就算是要他這條命也算不得什么。

“徒兒，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叫你過來？”

這冷不丁的問下，少年哪能知道，只能回道，“徒兒不知，還請師傅明示！”

“為師沒有記錯的話，你是北晉歷年二百七十八年被為師從土匪手上搶下來的，你父親死在賊匪之手，母親下落不明，想來也死在了賊匪的手里！那時你只有六歲，如今一晃，卻是是十四歲冠齡了，如今也到了下山的年紀！”

原來老頭子是想趕他下山！

當年十三才六歲有余，躲在馬車里睡著了，只是依稀聽得，外面廝殺聲激烈無比，就連父母什么樣子都模糊不清。

十三以為他已父母雙亡，師傅自然為父，當以孝道為先。

急忙道，“徒兒自知當年父母被劫匪所殺，也不知是哪伙人干的，如今也沒有了報仇雪恨的想法，只想平平安安服侍您老人家一輩子。”

“男兒自當行走四方，廣結善緣，怎么屈尊在這一尺茅屋之下？何況你十二個師兄也已經下山去求的自己的緣分，你也當要如此！”

十三有點急了，難道今日師傅叫他來，真是想趕他走不成？連忙道，“師傅難道真要趕徒兒走？是我哪兒沒做好么？”

“癡兒，如今世道不穩，我終南山一脈自當下山，匡扶正室，拯救萬民，若是不能求得天下大同，也得讓一方安寧，如今師傅叫你下山不是趕你，而是讓你下山歷練。本來你師兄都是年滿十六，學的一身本領，方得下山，如今年月不好，你又天姿聰穎，一身醫學武藝也算不錯，為師給你占卜過，此番下山，定有一番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