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何老善人心地善良，說什么不肯要老馬頭的十個銅板，十個銅板對于他來說可能只是一頓肉錢，但是對于老馬頭這樣貧民就是救命錢。

老馬頭見東家不要他的錢，略顯激動，他這一輩子就是從困苦中過來的，何老善人自從五年前接收莊子，就沒少做好事，不是減免租費(fèi)，就是派送錢糧，別的莊子人口因?yàn)轲嚮模@兩年都減去一兩成，唯獨(dú)他們莊子人口不減反增。

老馬頭本來上了年紀(jì)，見東家不收他銅錢，瘦弱的身軀更顯得有點(diǎn)顫抖，干癟的雙腿往下一跪，眼神盯著何老善人，道，“東家，我老馬真不知怎么謝謝你，就給你磕個頭了！”

老馬頭沒讀過什么書，大道理不懂，但是知道做人講的是一份良心，東家救了他的性命，又不要他的錢財(cái)，這不就是天大的良心么？貧民百姓信的就是這個良心，誰對他們好，他就跟著誰。

何老善人一把把老馬頭扶起來，也沒真讓他跪下，假氣道，“你這還跪什么？我又不是免了你這銅錢，我哪日園子里有事，肯定找你來幫幫忙，當(dāng)做工錢，你莫要下跪！”

這做工恐怕最多一天只能給你算兩三個銅板，像何老善人只是找個借口不讓他還錢，心里好受一點(diǎn)罷了。

老馬頭站穩(wěn)了腳跟，可能情緒過于激動，離開的時候都有點(diǎn)顫顫巍巍的。

十三在一旁看得明白，這老叟明明家有萬貫，卻樂善好施，今日怕是遇到好人了，這借牛一事應(yīng)該好說。

還未等十三答話，何老善人對著十三問道，“我看少年郎眉目英氣勃發(fā)，不知師從何處？”

何老善人并未直接提及借牛之事，卻是看十三雖身著麻衣，但氣度不凡，只是問一下十三來路。

十三也是有禮之人，不敢隱瞞，恭敬道，“家?guī)熃K南山逍遙子是也，今奉師命，前往天陽城，投奔師叔。”

何老善人聽聞十三是從終南山而來，一聲輕咦，“沒想到你竟然是逍遙子的徒弟！”

“何老先生可是認(rèn)識我?guī)煾担俊笔姶说鼐谷挥龅綆煾蹬f識，哪能不高興。

“老相識了！我與他相識就是在鄉(xiāng)里之間，一起去的建鄴城，當(dāng)時我在京城只是一個秀才的時候，你師父已經(jīng)是刑部有名的金牌捕頭，當(dāng)年京城之中何人不知神劍捕快逍遙子的名頭，不過你師父為人剛正不阿，得罪了權(quán)貴，也只能隱退下來，而我蒙蔭祖上有點(diǎn)功德，考了個功名，在廟堂之上卻是做了幾十年的官，如今也是做不下去，回來歸隱！”

十三沒想到的是何老先生竟然這么清楚師傅的事跡，而且他還在朝廷做了幾十年的官，恐怕這官還做的不小。

不過十三也不好問何老先生位居高位之事，只是問道，“我?guī)煾狄恢辈⑽锤嬖V我他入京當(dāng)差的事，沒想到何老先生一清二楚，這樣說來何老先生還與我?guī)煾涤行┚壏帧！?/p>

“這是自然，你師父當(dāng)年和我同租的一間廂房，我們二人都是立志干出一番事業(yè)，每每把酒言歡，他對時局的見解十分獨(dú)到，總有驚人之語，性格相近，感情也是十分深厚，只是后來聽說他又回到終南山，接替了他師傅的衣缽。”何老善人追憶起往事，嘆息不已，如今三十載已過去，物是人非，大有變化。

何老找了一處板凳坐下，示意十三坐在旁邊，這院子也是涼快的很，陣陣微風(fēng)吹過，一點(diǎn)都不覺得夏日的炎熱。

何老看了看旁邊少年郎，的確有幾分逍遙子當(dāng)年的氣質(zhì)，雖然青澀，但性子卻是沉穩(wěn)內(nèi)斂。

何老又問道，“如今，你師父老人家身體可好？”

“家?guī)熒鹾茫皇墙衲晔粘刹惶茫烙^里日子過得有點(diǎn)緊了些！”十三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道。

“身體好就行，改日我派人送些糧食上去，如今我這腿腳也走不得遠(yuǎn)路，若是年輕時，那終南山還是能爬一爬的，”何老呵呵一笑，不注意還真不知道這個爽朗的老年人已經(jīng)年過半百了。

十三回道，“我這有六兩銀錢，打算找何老先生買頭牛當(dāng)做腳力，老先生出個價，剩余的銀錢還請您派個人幫忙送到山上去。”

這六兩銀子估摸著能買三四頭牛了，不過耕牛確是買賣不到的，更不能隨便殺了吃，若是殺牛吃，也要向官府報(bào)備。

何老先生見狀，也不推辭，說道，“這銀兩我收下了，可是這牛錢我卻不能要，這一兩銀錢給你，好歹你身上也得留些錢兩傍身。你不若這樣吧，這耕牛算我借你，你到時候去府城把它交給我侄兒，何安生，他開了家醫(yī)館，就在城南大明胡同里，你問人便知他的住處，你再托他找人送過來就是了。”

十三聽說這牛不要錢，也不好意思，只能說道，“這恐怕不合適吧，您老還是收些銀錢，若是這牛丟了，我沒辦法給您再找一頭哩！”

“你這少年，做事怎么這么婆婆媽媽，大男子漢遇事莫躊躇，矯揉造作之輩，總是難以成事的！”何老頭直接把一兩銀子塞給他。

十三撓了撓頭撓了撓頭，有點(diǎn)不好意思，但是還是收下了，這一兩銀子足夠他吃上三個月。

不過何老記起一件事，轉(zhuǎn)身說道，“十三，你如今要前往天陽城，一定要注意五頂山那伙土匪，那伙土匪不知是不是換了頭目，最近下山更加頻繁，而且進(jìn)村燒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毫不講道義，你從天陽城必然經(jīng)過五頂山地界，最好傍晚時分趁夜過去，要不然被哨子盯上，可不好辦！”

十三也是一驚，這五頂山他的確是聽過有一伙盜匪十分猖獗，沒想到如此之厲害，如今前往天陽城，恐怕還真的要經(jīng)過五頂山的地界，若不是老先生提醒，他真的就仗著自己武藝高強(qiáng)，在白天經(jīng)過五頂山，真的這樣，恐怕十三又被打劫一番，他可不想跟幾十拿著大刀的家伙打架，一點(diǎn)勝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