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須大漢彎下身子,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桌上的吃食,臉上橫肉擠到一起,嗤笑道:“嘖嘖,罪戶就是罪戶,你瞧瞧,這吃的都是些什么東西?放在我家里,看門狗都不吃……”
林易盤旋在木桌上,心里忽覺好笑。
說別人是罪戶,你不也是?
人家若不是因為祖上連累,如今定是清白之身,而你,可是實打實的罪人,相由心生,說的一點沒錯,特么看面相,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東西……
“劉哥,要是來做客,提前打個招呼,也好讓我有個準備,這大晚上突然……”陸東起身,飽經滄桑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虬須大漢打斷。
“你喚我什么?”虬須大漢瞇著眼睛,腰上懸著的那把環首鋼刀,不斷叮當作響。
“自然是劉龍劉哥,劉哥你……”
“他娘的,就你這狗東西,也敢叫老子劉哥?”虬須大漢勃然大怒,猛地起腳,將陸東一腳踹翻在地!
“老子不想和你廢話,今日在窯里上工,聽他們說你這狗東西能抓毒長蟲,在哪,全都給我,老子就指望它翻身!”
陸東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滄桑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嘴角扯出一絲極為難看的笑容:“我說劉哥大晚上踹開我家院門,是為了何事,原來是為了那幾條毒長蟲,咳咳……”
陸東咳嗽幾聲,繼續道:“只是不知,劉哥如此行事,堯爺知不知道?”
虬須大漢聽聞陸東口中忽然冒出什么堯爺,眼神忽明忽暗,竟沒再計較他稱不稱呼自己為劉哥,似是給自己打氣般強硬道:“呵,路堯,他算什么東西?”
“若是在七年前,他在我大楚還算是個人物,如今,不過是個瘸了兩條腿的廢物罷了!怎么,你莫不是還想說,你的陸,和他的路,五百年前是一家?”
“哈哈哈……我呸……!”
劉龍先是捧腹大笑,而后臉色忽然一變,一口濃痰直接吐在陸東臉上,緊接著,渾濁的眸子里劃過陰狠的光,再次抬腳,一腳跺在陸東面門之上!
“狗一樣的東西,還想拿路堯那廢物壓我,你也不看看,他如今是什么德行,有那個本事來替你出頭?”
虬須大漢抽出腰下懸著的鋼刀,冰冷的刀刃,一下,一下,重重拍打在陸東面頰之上。
“別他娘的啰嗦,趕緊將那毒長蟲交與我,國都郢城里,有人花了大價錢,老子今晚就要拿著它出村,換取榮華富貴,再也不回來……”
只見蜷縮在地的陸東,此時已血流滿面,面目全非。
而尚且年幼的小磊子,只能躲在一旁的桌角,雙目無神,瑟瑟發抖。
眼前的這一切,打破了他心中對父親的全部認知。
原來,在自己心目中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爹爹,在別人面前,是那么的軟弱、無能。
甚至連還手反抗,都不敢反抗一下……
“咳咳……劉哥,這樣不行的……”陸東面頰紅腫,言語含糊不清,卻還是討好般道:“堯爺說了,這毒長蟲,除了作為上交官府的賦稅,其余一律不準私下販賣……”
“他娘的,你個狗東西,到底交不交不出來!”
劉龍見陸東依舊如此嘴硬,氣急敗壞之下,鋼刀翻轉,雪白的刀刃架在陸東脖子上,寒光凜冽,漸漸滲出一絲血線。
“大壞蛋,毒長蟲就在這里,你最好放了我爹爹,不然我打開籠子,放跑它們,它們一身是毒,除了爹爹,誰也別想捉到!”
小磊子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忽然找準時機跑出屋外,從院子東北角拎起一雙竹籠,沖著虬須大漢大聲威脅道。
那兩條四尺余長的綠頭蛇,不見了林易的鎮壓,又恢復原本兇狠的面目,黃綠色蛇軀在竹籠里翻滾躁動,綠油油的豎瞳,透露出滲人的光……
劉龍自然聽說過這毒長蟲的描述,放下鋼刀,惡狠狠道:“小兔崽子,別動竹籠,老子這就放了你爹,并且答應,絕不對你動手!”
說話間,劉龍提起鋼刀,一腳踹翻陸東,三步并作兩步,兇神惡煞的沖到陸小磊身前。
可憐陸東,脖子上架著的鋼刀剛剛放下,便被一腳踹暈,不省人事。
“小狗東西,你爹那只老狗,老子也放了,怎么,你也該信守承諾,把這兩條毒長蟲給我了吧?”虬須大漢陰慘慘的笑問道。
說到底,大頭娃娃還是年輕了些,聽聞爹爹無事,心下剛剛放松警惕,卻轉眼就被劉龍反手一個大耳刮子掌摑在地。
陸小磊只是一個八歲不到的幼年孩童,又怎能架得住劉龍這成年壯漢用盡全力的一巴掌?
當下只渾身抽搐幾分,便軟綿綿的癱倒在地,生死不知。
虬須大漢將鋼刀重新掛在腰上,冷笑幾聲,譏諷道:“呵呵,老子是個軟骨頭,兒子倒有幾分血性,只可惜,腦袋還是不夠用,難不成,我答應不對你動手,就不動手?”
是啊,和土匪強盜說話,只有拳頭,才是硬道理。
劉龍提起那一雙竹籠,好生打量了一番,嘖嘖稱奇道:“真沒想到,就這么兩條綠油油的毒長蟲,在國都,竟有人愿意出黃金萬兩……”
“咦,什么聲音?”
劉龍忽然聽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聲響,下意識回頭,頓時大驚失色道:“好,好大一條蛇!”
竹籠里,原本躁動不安的兩條綠頭蛇,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再次虔誠的貼附在竹篾蛇籠之上;黃綠色蛇軀,因害怕,而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