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的彼岸，是盡頭。

橋的盡頭，是一片廣袤無際的海洋，虛無的彩色海洋。五色的流光是海水，但是說這是光，但卻毫無半點光亮，更像是顏料一樣隨意涂抹在海洋中形成的畫面。但說這不是光，又從何而來的這種縹緲感呢？

我不明白，任何抵達這里的人都不明白，因為一無所有的人是無法理解存在的意義的。

“溫暖，我們該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溫暖抱緊了懷里的食夢獸，緊張兮兮看著我：“先說好了，錢不能給你。至于辦法嘛，我們一起想?！?/p>

“我說的便是，我們要去什么地方？”

我和溫暖跟隨著鬼走到了橋的彼岸，然后腦袋里“哐當”一下子，回過神來就出現在這片五色海洋當中了。

漂浮在海洋上，也不沉下去。這片海洋沒有光，但是不時會有五色氤氳的霧氣從虛空中擠出來，給與我們照明的需求。于是，我們因此看清楚了這五顏六色的海洋，嘖嘖稱奇。

可是下一步呢？

“招搖小鬼說我們要踏過六橋，走過五道，然后魂歸輪回重入三界。這就是接下來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說得很清晰明了，你有聽不懂的地方嗎？”

溫柔好奇地看著我，她還真是天真無邪。

“可是這里分明什么都沒有，哪里來的橋？”

“咦，似乎你說得很對呢？……橋呢？”

溫暖抱著儲錢罐智商會下降一半。這數據不算太真切，是我瞎估計的。但是溫暖的表現卻很真實，只要儲錢罐在懷抱里，那就是抱著泰山，什么都不擔心了……咦，泰山是什么？

“隨意游游……我們在一起，這樣就不會走散了?！?/p>

“嗯嗯?！?/p>

我和溫暖四處閑游著，因為記憶不完整的緣故也無什么好說的話，往往交談到一半就詢問對方剛才提到的東西是什么……然后絞盡腦汁，自己也不知道，便把天給聊死了……咦，為什么我會說把天聊死了，那是什么意思？

喏，就是這樣。

我和溫暖不知道在這里游蕩了多久。

時間已經沒有意義了，真的這是極其恐怖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撐著我堅持下去……這一珠和下一珠沒有區別，一眨眼卻仿佛度過了一百盤那么長。沒有變化，死寂的世界，黑暗的世界。

“珠”和“盤”是我和溫暖自己創作出來的計時單位，一珠是三百個呼吸，一盤是三百萬個珠。

總之，我思考過后得到答案。之所以堅持下來，是因為我們不知道除了堅持，還能做些什么。我們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放棄”，只好咬牙切齒去堅持。

“哈哈，溫暖……嘰嘰嘰嘰……嘰嘰嘰，你輸得也不算太可惜。畢竟你的對手是我?！?/p>

我向溫暖洋洋得意炫耀著游戲的勝負。

“滾吧，嘰嘰嘰嘰嘰嘰嘰！”

溫暖有些氣憤，因為她從來就贏不了我，所以儲錢罐里的錢這些歲月都被我……偷雞摸狗、無惡不作、十惡不赦，反正慢慢就轉到我的口袋里面來了。

溫暖輸掉了我們自己設計的猜拳游戲，憤怒地扔下一塊金幣，就抱著干癟癟的阿夢，向旁邊遠處游泳而去。嘴中罵罵咧咧，無非還是“嘰嘰嘰”……哦，這個值得一提。我們在這里無數歲月，所以太了解彼此了，隨便發點聲音都知道彼此的意思，所以就沒必要說話了。

突然，前面傳來了急速拍打水面的聲音……發生了什么？難道在這個什么都無法存在的世界里，還能發生意外嗎？

“煙花尋，你快過來！”

溫暖大喊大叫的聲音傳過來：“這里是嘰嘰嘰嘰你知道嗎，是嘰嘰嘰……?。　?/p>

“是嗎？我馬上過來，你先別著急行動，小心危險！”

溫暖說，前面有人?。

我和溫暖在這里就漂啊漂啊，連島嶼都沒看見，連蟲子、飛鳥、游魚、怪獸、奧特曼……咦，什么是奧特曼？反正除了五色的海水和氤氳的流云，這片死寂的海洋，我們除了彼此一無所有……而現在，出現了新的家伙，我怎可能保持平靜？

我游到溫暖的那一邊，看見了那個人，是一個看起來很溫順的家伙。

他看見我，怔了怔，脫口而出：“上仙？”

我抿著眉，并不記得他是誰：“你叫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憑著感覺，就這樣叫出來了。但是我們確實有見過面的，在無數年前的奈何橋上，是上仙接引我走向了彼岸盡頭?！?/p>

“……等等，‘年’是什么？”

“是一種計時單位，一年365天?！?/p>

他說他叫周祝心，是我還是神仙時度化的亡魂，據說生前受過我的恩惠。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周祝心說招搖小鬼是這樣和他說的……只是，鬼話能信嗎？

周祝心說他在這里游蕩著游蕩著，見過不少輪回的亡魂，都各自尋到了各自的橋，走入五道當中，開始新的一生了。只有他逗留在這里，是因為緣分不夠。

“這事情還有緣分，不是安排嗎？”

“自然是緣分，否則為何還有六橋？老天爺安排不就好了，人死便輪回，何必多此一舉走過奈何橋？”

周祝心反問我，以我現在的知識水平還真沒辦法反駁。

“有些道理，我承認你說的對。”

我就只好承認了。

我伸手抓著下巴，聽聞周祝心說輪回之境當中有許多亡魂，但是我和溫暖這么多珠、盤、歲月，從來沒見過誰。是輪回之境太廣袤了嗎？還是因為我們是神仙的緣故，我們的盡頭是孤獨的盡頭？

我不知道答案，雨水沉思起來。

“上仙？”

“啊？……哦，我剛才嘰嘰嘰嘰，不好意思?！?/p>

“?。俊?/p>

周祝心有些疑惑，可是我說得很明白了，他還疑惑什么呢？

溫暖數著食夢獸里面的存錢，幽幽一嘆。聽到我和周祝心的對話，忽然噗嗤笑著說：“噗哈哈哈……真是個傻子，說話的時候也不看對象……哈哈，嘰嘰嘰嘰?。　?/p>

“啊？”

我知道原因了，這些珠、盤、歲月，度過這漫長的時間以后，我和溫暖的語言溝通能力出現了巨大的欠缺。我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以后再說錯就再甩，有懲罰措施了就會小心，既然小心了就不會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