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羽在昆侖山上看到陸夜時，驚訝之情言表于色。她是順著宮梓失蹤的線索來到此處的，原本沒想能被困在山上如此之久，便也沒記時日。

不過在她的記憶中，應當過了好久好久，久到連來此是做什么的也會忘記。

她發現自己的意識正一點一點被同化時，是因為看到了一堆白骨。它們沒有血肉之軀，靈魂尚且完好，可同她講話。

“好漂亮的姐姐，上山找郎君嗎？”

立刻有另一個聲音出來制止，“噓，休要說話，咱們是怎么被奪取肉身的，難道你忘了嗎？”

最先說話的那個聲音有些悲傷，“是呢，姐姐，你快下山去吧，昆侖沒有你要找的郎君。”

莫羽在一堆白骨中眺望，她分不出是那兩個在說話，只得向每個方位各詢問了一遍。

一圈下來，莫羽喊的喉嚨隱隱作痛，卻再也沒有白骨理睬她。懨懨地繼續前行，遠處有一塊墓碑被各種草木掩蓋住。

她撥開草木，腳底踩到了什么圓滾滾地玩應，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骷髏頭，猝不及防地被嚇了一跳。

墓碑上沒有刻著字，一層濃厚地血跡。

莫羽覺得這座墳里可能掩埋著什么線索，刨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墳。

葉青梧就這樣被她刨了出來。

莫羽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的確是個美人，如果不是只有一張嘴的話。

美人蒼白的手抓住了她的脖子，呼吸便是一窒。體內似是有無數螞蟻啃噬著，分解她的魂魄。

葉青梧那張小巧的嘴忽地張開了，不似閉合時的玲瓏，幾乎占據了整張面皮，蜈蚣地舌頭深入她的嘴里，奪走她的魂魄。

魂魄分成眾多份進入葉青梧的體內，記憶如泉涌般復蘇。莫羽從未像如今這么怕，她來到此處是為了尋找宮梓，可突然好想那個殿下能出現救她。

陸夜給了莫羽從未體驗過的溫暖，雖不及小時宮梓的照料，但她說，要帶自己回家。

莫羽想有個家。

美人的嘴漸漸地縮小了，舌頭從莫羽的嘴里退了回去，原本只有嘴巴的臉上重新組建出了五官，成了她的模樣。

莫羽哭著對葉青梧說，“如果你將我取而代之便能尋回宮梓，那我自給你血肉之軀，毫無怨言。”

她本沒想著美人能說話。葉青梧頂著莫羽的容貌，微微笑了，“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并不打算和你做交易。”

莫羽也笑了，喚出龍吟劍，將那雙掐住她脖子的手臂斷了，目光狠厲，“可你并不想救宮梓，我的心愿沒達到，任誰也不能拉我下黃泉。”

昆侖山上數萬具白骨胡亂拼湊，找齊了身體。葉青梧用著從莫羽那彷的嘴巴，吼叫聲像是饑餓的猛獸，喪心病狂。

白骨似是聽到了指令，從山中各個位置爬了過來。剛開始附近只有幾只白骨，尚好解決，可隨著熙熙攘攘趕上來的，密密麻麻將莫羽二人團團圍住。

白骨圍了一個大圈，厚厚的一層。莫羽打散了一只突然沖出來的白骨，不一會便又自行拼湊恢復了原貌。

今日若是陸城主或是宮梓一人在此或許還有些活路，只她莫羽，怕是要栽在這了。

正欲誓死一搏的時候，猛然想起上次在茶館時陸夜誦的那一章佛經，這些白骨怕都是被美人奪走了魂魄，僅留下一絲絲意識在山中晃悠。

它們沒有進入正常的輪回之道，被迫留在山中受美人的驅使。讓不得安生的魂重回黃泉，不正是佛家能所為嗎？

雖說莫羽并不曉得陸夜口中念的佛經是個什么意思，字確實真真實實聽真切了。她閉上眼，回憶著殿下是如何做的，效仿著雙手合十，小聲在口中誦經。

頃刻，金光罩住了莫羽的身體，從她嘴里誦出的經文被印在了上面。

葉青梧笑著瞧著這一切，趁她不注意抓起金光上的一個字，心中默念一聲‘破’，所有經文瞬間消散。

莫羽周身圍繞著的金光也有消散地預兆，她震驚地回頭看葉青梧，發現被她砍下去的雙手完好無損地回到了主人的身上。

這次，可能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她覺得活著好累，已經不想做出掙扎了。她想化作這一堆白骨，被人操控著，不用思考，不會為錯的人而心傷。

白骨似是從一開始便在等待莫羽放棄，龍吟劍被扔在地上的時候，四面八方地白森森的壓了過來。

莫羽閉上眼睛等死的時候，聽到了久違的人聲。“若被困的是陸夜，恰巧她又在等死，本君可能會幫她死的痛快些。”

她并不看來的人是誰，只聽聲音便猜出了七八分。周圍有陣陣微風，大概是他在揮劍。

莫羽靜靜地坐在原地，凡是她感覺到身旁有一絲震動，耳邊必然傳來碎裂的聲音。

陸行舟說，如果今日坐在這等死的不是莫羽，而是他妹妹陸夜，可能會遂了她的愿，將其一腳踹進白骨堆里，助她死的快些。

他在罵她，罵她和陸夜待了這么久一點優點也沒有學到，氣她頹廢的找死。

莫羽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她之前以為，陸行舟眼里只有自己的妹妹，同夜殿一樣，不會對旁人有任何情緒。

莫羽在殿下身邊的時候，有些羨慕她身旁有那么多關心她的人。她想和陸夜一起，變成她的家人，有人關懷，有人愛。

可陸夜是永夜城的公主，她哥哥更是可與天帝同坐的神仙。唐子午可是殿下的師父，對自己的徒兒亦是如此淡漠。無論是機靈地余鹿，還是溫潤的白亭。

莫羽只是小小一只，從未入過他們高高在上地神仙的眼中。

她原本是如此悲哀的想法，可如今聽著陸行舟的劍在耳邊呼嘯著閃過，緩緩睜開了眼睛，仰頭望著湛藍的天。

殿下平日也喜歡這樣望著天，浩渺的蒼穹中有幾只烏鴉飛過，如果她在的話，肯定會用平靜的語氣同莫羽說，“這幾只烏鴉可像我玄衣俊郎的哥哥？”

莫羽傻兮兮地笑了，好像真的看見陸夜無甚表情的臉，向著陸行舟大喊一聲，“城主——殿下說她最喜愛的動物是烏鴉，因為和您長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