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梧殺過的人，比陸夜吃過的鹽都多。

她趁著蒼華出征的十年，到昆侖山底的小村長尋新出生的嬰兒。他們有的是剛從娘親的肚子里誕下，或者是新婦產下的首子。

只要未滿兩個月，就會變成葉青梧提升修為的獵物。

聽著大人們失去至親的嚎哭聲，雙手仍不自覺地從啼哭的孩童身上攝取，他們尚未被污染的靈魂是最好的丹藥。

對于葉青梧這樣吸收靈氣長大的神仙，更是有錦上添花的妙處。

陸夜每每都是含著淚做完全程，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左右不了葉青梧急迫的心情。嬰孩在她的手底下掙扎，最后悄無聲息。

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好幾天，睡覺前必要吐上一桶。宅子內的下人隱約察覺到她的異樣，畢竟不像蒼華那樣關懷，寥寥說上幾句話便退下了。

殺人不算是她的意愿，可孩子確確實實死掉了。以至于蒼華發現葉青梧的秘密后，扇她那一耳光，自覺打的輕了。

她半邊臉在他巴掌下腫了起來，俯在地上。葉青梧絞痛的心帶了幾分涼意，幾乎要脫口而出諷刺的話。

陸夜憑著意識和滿心地愧疚，咽下了歷史中葉青梧原本要說的言語。挨打的一瞬間是真疼，現在臉上只能感受到刺痛地麻。

她抵抗著葉青梧每一步動作，兀自爬起來跪著，在他極怒極悲的注視下，沉聲道，“打輕了。”

蒼華揚起的手臂久久未落，蹲下兩手捧著她的臉，嘴唇在顫抖。“為什么要這么做？”

陸夜眼睛一直盯著地面，重復道，“是啊，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她獨自躲在房間里看著窗外的黃花幾經輪回，果子掉在地上沒人去撿，肆意地滾落。

水果腐爛的味道，黃花發著舒心的氣味，陪伴她多少夜晚。

陸夜憎恨葉青梧為了一己私欲可以不顧手段，亦不喜蒼華將她留在府中數著日子無盡地等待。

青梧小時是個頂頂單純善良的孩子，自蒼華開始將重心轉移到了戰場，給她的關懷少了，眼中的落寞逐漸多了起來。

罪惡也同樣露出了萌芽。

葉青梧的意識不再干預陸夜，她用著女帝的笑容，哽咽道，“因為我想你。”蒼華呼吸重了。“我想留在你身邊陪著你，只有這一個辦法。”

陸夜抓住蒼華的手。自她成了葉青梧，情感便不再是自己的，她被迫享受著他給予的溫柔。

情是假的，故事是假的，就連她自己也是假的。

可是葉青梧的情感無時無刻不在感染著她的心，使原本不懂情愛為何物的公主殿下，會痛了。

幻境加速跳過了許多葉青梧開心的時光，即便如此，那些情感卻深深地裝到了她的體內。

蒼華罰她受雷霆萬鈞之劫，每天在黑暗中蘇醒，帶著沒有一處完好的肉體睡去。她從未如此恐懼黎明的到來，只要睜開眼睛，懲罰便會如約而至地降下。

陸夜深刻地體會到了陸行舟的仁慈，轉念一想，小龍仙醫當年還要凄慘些，頓時恢復了哥哥狠厲首座的位子。

每天的懲罰總會留下一口氣給她，葉青梧的絕望心情抒發完成后，陸夜對剩下的力氣毫不吝嗇，盯著漆黑一片，也不管旁人是否能聽見。

破口大罵，“你等日后老子出去的，自毀元神也要把你從幻境中提出來，讓你也常常天天遭雷劈的滋味！”

每當快要昏厥時，總有王八羔子給她灌輸法術，讓她保持著半生半死的狀態。

“他大爺的！有本事日后打一場，不揍的你喊祖宗我就不姓陸！”

青梧女帝絕望的情緒干擾著陸夜，她睡覺的時候‘哼哼唧唧’，醒來頭昏腦漲。又不知發生了什么，她和蒼華成親了。

陸夜自己掀開紅蓋頭，蒼華板著個臉，對迎娶她十分的不滿意。

有了之前的教訓，陸夜學會把自己置身事外，干嘛做一個傻子感女帝之所感，傷女帝之所傷，甚至要愛女帝之所愛。

反正他不喜歡的葉青梧，和她陸夜一點關系都沒有。

一頭栽倒大紅床鋪上，雙臂在被子上輪了輪，指著門旁立的花瓶，“給我揪兩朵花來。”

蒼華對她的表現似乎很吃驚，在枝上采下一朵，遞給她。陸夜回頭看了一眼，道，“我要兩朵，你摘少了。”

蒼華聽話地又取來一朵給她。陸夜再回頭看了一眼，欠揍道，“我不想要了，你扔了吧。”

他打開門便要丟出去。她坐起來斜眼瞧著那兩朵，也不知道是誰插的花，大婚之日竟然弄株黃色的在屋內。

這是辦喜事還是給他們出喪呢！

受了雷霆，陸夜脾氣暴躁了許多，她跑過去一腳將花瓶整個踹到了外面。扔完花的蒼華愣了愣。

陸夜瞪了他一下，和善地笑道，“有意見？”

他的樣子明顯是有意見，臉上怒色顯見。之前的陸夜嘛，可能會畏懼他的威壓而閉嘴。她狠狠踩了一腳枝葉。老子可是受過雷霆的人，還怕你區區一個小小小蒼華？

他正對陸夜，正兒八經的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撿起被她踩碎的花。“青梧不記得了，這可是你最喜愛的花。”

陸夜接著瞪他。原來黃花是他安排的，真不當是自己的大婚之日啊。

蒼華捧起又放回地上，陸夜盯著花瞧了半晌。再怎么說花也是無辜的，其實……黃花也挺好看的。

是吧？

陸夜阻止了蒼華關門，學唐子午露出一口大白牙，“你是不是會花靈咒來著？”見他并不想搭理自己，繼續道，“幫我個忙，施個咒救一救被我摧殘的小花。”

他撩起紅衣，坐靠著大紅紗帳，像是累了很久，閉上眼睛那一刻竟松弛下來。陸夜看他這幅目中無人的樣子，一時沒忍住。

她指著他鼻子罵了一句，“他大爺的，你等老子出去的！”旁人靠不住只能自己回想花靈咒語是什么來著。

蒼華卻詐尸一般睜開眼睛，蹙眉道，“你說什么？”

陸夜兇巴巴地轉過頭，頓時慫了，“錯了。”看見他疲乏的泛著血絲地眼睛，都累成如此模樣，還有力氣生氣。

蒼華呼出一陣長息，怒色絲毫未減，重新閉上了眼睛，眉頭依然皺著。陸夜無聲地砸吧嘴，他這是遭遇了何等變故，竟這么虛弱。

她端詳著，蒼華的聲音悠悠傳來，“別讓我再聽到你說污穢之言。”

她吐出舌頭做鬼臉，蒼華正好轉過頭看她，抓個正著。碎了一地的瓷片自己愈合了，黃花也重新活了過來，插在土內。

蒼華正好念完咒語，隱隱作笑，“不若，等我恢復精神的，青梧可以抄幾遍《女戒》！”

報復！赤裸裸地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