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師父老了……”傅辭剛想說什么，悠然一個人走在街上越走越快始終沒有回過頭，不希望自己身旁多出一個人。她回應他她知道了，她不知道他到底還要怎樣，明明她和他說得很清楚他是她的師父她有她的姻緣。

傅辭追上來，大概是想握住悠然的手，卻又不敢，小心翼翼的：“悠然，你可記得你曾說過，等師父老了，你會陪著師父，你會給師父縫制衣裳給師父熬蓮子羹……”

悠然不耐煩地說：“雖然你是我師父，但是我有我的姻緣，你也有你的洛梨仙子，我們應該分開的，我們本不該在一起的。”

傅辭支支吾吾地說：“她……她死了，被一只狐貍害死了，我當時沒有想到，有一天她變得很反常，現在想來，是那個狐仙為了得到我的修為變成她的模樣……”

“你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上仙，為何不去找回你娘子的魂魄？”

“徒兒，我找回了你的魂魄。”

“我要怎么感謝你？”

“悠然，你師父老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老了，我看得見。天黑前我會回來陪你的，現在我要去找小狐貍，如果他有來世，他一定會回來找我。”

悠然獨自跑開，沿著一座熟悉的小城走了千百遍，從日出到日落，燦爛的夕陽毫無保留撒到古老的街道上，一只渾身雪白的似乎是剛出生不久的小狐貍趴在路邊，掙扎要爬起來卻又軟軟地倒在地上，他看著她單獨的背影很久很久了，起碼有一整天。

悠然慢慢走近這只還不太會走路的小狐貍，小心翼翼抱在懷里。抬起他的手掌，她發現他的掌心有一道淺淺的疤，他松開自己的手把最大的蘋果放到她手里，為了這幾個蘋果，他在雜亂無章的草叢中被割得滿身是傷，偏偏一道傷疤像宿命般纏著他的手掌心。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許是上天為了讓她認出現在的他像從前的她一樣孤苦無依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當真是她的小狐貍啊。

悠然抱著小狐貍回到客棧里，面對著傅辭才想起自己似乎沒有家也沒有親人，被強大的力量束在原地動彈不得。

傅辭從悠然懷里搶過小狐貍正想扔到地上，悠然絕望的呼喊響徹傅辭的耳膜：“如果他死了，我馬上死在你面前……”

傅辭瞪著令狐恒：“小狐貍，你給我記住，你變回人形的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悠然從傅辭懷里搶過小狐貍，想要鎖上房門，小二端著兩碟菜走進來，悠然看到只有兩副碗筷，便說道：“小二，我還要一副碗筷。”

小二說道：“客官……這不是才兩個人嘛……”

傅辭擺擺手讓小二退下去，坐下來拿起屬于自己的碗筷，瞥了一眼悠然懷里的令狐恒：“我沒有為這只狐貍準備銀兩和飯菜，他不用吃了，餓死算了。”

悠然抱著小狐貍起身就走：“我會想辦法賺錢還給你，是我欠了你的銀兩，和小狐貍無關，我會養活我自己和小狐貍。”

傳來傅辭冷淡的聲音：“你給我站住。”

“憑什么我要聽你的？”

“憑我是你師父，憑我養了你二十萬年，憑我給了你壽命，憑我愛你……”

悠然越聽越不高興：“有些話說說出口很沒意思你知道嗎？你有你的娘子，我有我的相公，我和你……我不需要師父了，我欠你的錢會還給你的。”

傅辭恨不得生吃了悠然懷中的小狐貍：“你不需要師父，明天你和你的小狐貍就要餓死，我會在你面前吃了你的小狐貍的尸體。”

“上仙師父，你每說一句話都像是我欠了你的，可是我在幻境里無依無靠的時候，你這個師父在哪里？我不明白你的娘子死了你為什么不去找她，你為什么不肯放過我和小狐貍？你這樣薄情寡義喜新厭舊對得起你死去的娘子嗎？我們分開不好嗎？”

她都這樣哀求他了，他還能說什么，他只能對她懷里的小狐貍她所謂的相公說：“離開她，我給你一瓶仙丹，讓你變回人形，讓你長生不老，讓你修為大增，你開心么？”

開心么？令狐恒捫心自問，當然開心。一個狐仙辛苦修煉千年也不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如果能變回人形修為大增，曾經他想也不敢想，如今像做夢般，真的變回了人形，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回他愛的女子。

傅辭怎么也沒想到令狐恒變回人形后會回來找悠然，懷疑自己腦子進水，竟然把令狐恒變回了人形，一把仙劍逼著令狐恒和悠然松開擁抱：“悠然，我是你師父，我費盡修為才把你的小狐貍變回人形，你當真要為了一只狐貍離開你師父？”

“我……”悠然看看傅辭又望望令狐恒，不知道要抱誰好了。也許她欠了他這個師父二十萬年歲月，可是她欠了愛她的人一段愛情，她不能把自己分開兩半。

他第一次對她說謊，謊稱他為了她的小狐貍費盡修為，心里有種犯罪感。因為他知道，說謊是一個死循環，有第一次就有下一次，有時也會懷念那些坦誠相待相依為命的歲月，她在他懷里沉睡的樣子就像一道安靜漫長的風景。

傅辭悄悄抽出仙劍指向令狐恒，悠然慌忙擋在令狐恒前面：“師父，我不允許你傷害我的小狐貍，他保護了我千年，你不能傷害他……”

“徒兒，讓開。”傅辭豎起仙劍，悠然搖搖頭，緊緊抱著令狐恒。他不能和她分開，她不能看著他死，注定了他和她有一個人要受傷，就憑他愛了她一千年，她就算死也要死在他懷里。

血染的仙劍被扔在腳下，傅辭看了看自己的手，被嚇得站也站不穩，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小心翼翼想要靠近悠然——她就是他養了二十萬年的徒弟，她寧愿死在一個狐仙懷里也不愿和他多說話。

“徒兒，悠然，師父錯了……”

傅辭慌忙就地坐下來替悠然療傷，他怕她魂飛魄散，怕她忘了他，怕她再也不能記不起他。噩夢般的歲月，唯有他一個人記得她忘了他，也會懷念那些相依為命坦誠相待的日子，她坐在他寬大的仙袍上對他笑得好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