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瑤現在還不能說話。
她努力地睜開眼,視線里卻出現了一個討厭鬼。
司徒政。
那個混蛋,怎么會在這種地方!
為何,為何換了個世界,還能夠看見他!
她別過臉,想說話,又偏偏喉嚨里發不出音,只能用哭聲來表達。
“阿婆?!币慌缘陌苍普?,可算是逮機會,并頗為得意道,“妹妹肯定是不喜歡這個名字,所以她才哭的?!?/p>
“滾出去!”
別看安老太太年近六十,身材倒是魁梧,她那嗓子吼出來,在座的,哪還敢幫安云哲多說幾句。
尤其是安三爺,從兜里拿出個手帕,哆嗦著布滿老年斑的手,擦拭額頭上因驚嚇冒出的汗珠。
“阿婆。您消氣。”
安云哲雖然不服司徒政起的名字,但是老太太偏偏又無比中意,他現在的行為,簡直就是往槍口上撞!
“孫兒滾就是啦?!?/p>
安云哲說著,當真從堂屋里滾了出去。
“瑤瑤。我的乖孫女呦?!崩咸珜Υ苍片?,又換了種態度,她湊過來,用額頭碰了碰安云瑤的小腦袋,溫柔道,“不哭不哭哈。阿婆聽得心疼喲?!?/p>
與前院的熱鬧相比,后院的堂屋倒顯得幾分涼薄。
杜嘉佳剛生產完,肯定不能出去見客人。
她的好友柳春芳,是鄰家林果的媳婦兒,這次來也是方便照顧杜嘉佳。
“你家老太太也真是的!”柳春芳給纏著頭巾的杜嘉佳喝骨湯,也碎嘴了句:“你連孩子的面都沒見著,就給抱走了!還有你那不爭氣的丈夫,至今都沒見到人影兒?!?/p>
“春芳姐?!倍偶渭研愿褴?,她自從嫁進安家,如今靠著閨女,才住上了靠陽的臥房,“隔墻有耳?!?/p>
要是被那潑辣的兄弟媳婦聽到,恐怕又得抓住人尾巴。
“大嫂嫂既然做了,還怕別人聽不得嗎?”
門哐當被推開。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安老太太的二兒媳婦蘇柔。
只見她左手牽著個扎馬尾的小姑娘,叫安云霞。
“果真是得女后,談吐與過去相比,都不一樣了。我怎么聽外面的老爺們兒說,你是在湖邊直接就生了?大嫂嫂,你還真是大難不死呢?!?/p>
“呸呸呸?!绷悍级細獠贿^,將杜嘉佳吃完的碗放到一旁后,指著蘇柔就說:“當著孩子的面,你那嘴巴都這樣損?!?/p>
安云霞今年兩歲,杜嘉佳沒生小妹妹前,她一直是安老太太的心尖寵。
并且蘇柔要是想要什么,通過安云霞去老太太那里說情,總是輕而易舉得到。
這次,杜嘉佳生了個閨女,排場比當年蘇柔生安云霞的場面都大,才讓蘇柔有了危機感。
“不許說我阿娘!”安家的孩子,護親這點,倒是不分男女。
那云霞落完話,就要對著鄰家嫂嫂的胳膊就要咬去。
杜嘉佳忍著疼,坐起身子,攔住了安云霞。
這孩子跟在蘇柔身邊,沒學一樣好。
杜嘉佳都沒碰到安云霞,那孩子就自己就撞床角,哇哇地大哭。
“大嫂嫂?!碧K柔連忙扶起安云霞,她頗為心疼道,“你犯得著跟個孩子較勁兒?”
旁人不清楚,柳春芳可是看清楚的,這對母女,就像是有預謀地碰瓷。
蘇柔抱著安云霞,要去外院要說法。
一來也可以吹滅杜嘉佳剛升上來的火苗,二來還可以在安老太太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母親!”蘇柔邊哭邊跑到堂屋。
茶花鎮的街坊鄰居,正在安家設下的家宴中吃得開心。
蘇柔抱著安云霞這么進來,幾乎是所有的人,同時停下了手上的筷子。
安老太太是一個薄面的人,平日里縱容著自己的二媳婦,也不過是看在大孫女的面子上。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安老太太難得對蘇柔說了重話。
“母親!你可要為兒媳做主啊!”蘇柔就是想把事情鬧大,“你看看云霞額頭上,腫得這么一大塊兒!以后要破相了,哪還有人愿意要我們云霞啊!”
安云霞被蘇柔偷偷地掐了手背,本來就被蘇柔安排好的她,哭得更兇了。
老太太見狀,把安云瑤先交給安老爺子。
橫豎由著蘇柔娘倆在這里鬧騰,也不是什么辦法。
老太太知道,老二的媳婦,準是和大兒媳婦又發生了爭吵。
畢竟安家現在還沒有分家,大家在一個屋檐之下,難免有摩擦。
平日里杜嘉佳性格柔柔弱弱,再加上安大郎好賭,給老二家又留下不少話柄。
“怎么回事?”大腹便便的安大郎,終于跟隊走進來,見到老太太正在祠堂安撫著自己的侄女,連忙問道:“云霞怎么好端端的哭了?”
“大哥哥?!碧K柔惡人先告狀,“你來得正是時候!你看看你們家那婆娘,把我們云霞打成了什么樣子?!”
安云霞其實并沒有多大事,那額頭上的印子也早早地淡去,若不是蘇柔一直暗地偷偷掐著她的手背,這半天早被老太太逗笑了。
“什么這婆娘,那婆娘!”老太太揉了揉安云霞的腦袋,讓她先出去跟著安云哲一起玩。
小孩子在的時候,總有一些不太方便的地方。
等到安云霞走后,老太太才數落道,“那是你大嫂!從你進門起,我就同你講——在咱們安家,要懂得長幼尊卑。平日里你橫行霸道就算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蘇柔面露難堪,白著臉,想說什么,又不敢說什么。
安老太太就像一只老狐貍,精明狡猾。
表面上看是為了小孩身心發展,不受到他們大人吵架影響;實際上是把孩子支開,這樣自己就沒有什么籌碼。
這些年,蘇柔在安家做的事情,老太太之所以不聲張,無外乎都是看在了安云霞的面子上。
現在安云瑤的出生,使得本來就偏袒著老大一家人的老太太,現在更有理由去偏袒了。
時間約莫過了五六分鐘。
在床榻上靜養的杜嘉佳,堅持要起來。
與其等著安大郎興師問罪,不如自己主動講明事情發生的起因經過跟結果。
柳春芳拗不過杜嘉佳獨家,只好攙扶著剛生產的她,來到了院子。
“母親?!?/p>
杜嘉佳弓著身子,這件事本來就是蘇柔策劃,老太太心里并不糊涂,畢竟就大兒媳婦的性格來說,是做不到那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