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背著書包站在自己的校長室門口的時候，王振龍還以為是哪一個新來的轉校生走錯了教室。

他做教育這行三十余年，擔任校長十多年，自認看人從沒出過錯，可這一次，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看走了眼。

眼前這個小姑娘，真的沒有她表面上體現出來的那么清純簡單。

王振龍將手舉到嘴邊，這個高度恰巧可以擋住他半張臉，讓對面的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剛剛藍桔渚的一番話，的確讓他感覺到了一絲震驚。自己的心思倒是不難猜，可這么一個素未謀面的小朋友，僅憑著坊間傳言的那些閑話，就把自己的心思給摸得一清二楚，這才是真正讓王振龍感到吃驚的原因。

思索了一番，王振龍的臉上又重新掛上了笑容：“藍桔渚同學，你很聰明，但是畢竟經驗太少了。就算我能重新回到市里，那只是比現在的情況好上了一點點，對我并沒有太大的幫助?！?/p>

“的確。”藍桔渚表示深以為然，“那就省重點中學吧，如果校長先生你進入了省重點中學任教，想必就大有可為了吧。不過這個時間又不能太長……三年吧，三年怎么樣？我讓你三年就可以離開這所鎮中學，到省重點中學去施展你的才能，實現你的鴻鵠之志，如何？”

“三年？”王振龍此刻卻有些哭笑不得了，這位小朋友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嗎？崗位調動是五年才會有一次的，去省里的名額更是有限。就算這位小朋友再才華橫溢，為自己拿下了多項榮譽，一切順利的情況下，自己能升到省重點中學也必須要五年以上呀。

不過……算了，自己又不是真沖著回到市里或者省里教學才和這位小朋友聊上這么半天的。

王振龍用手撫了撫頭，遮住了自己不自覺上鉤的嘴角。

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在現在的這種古板制度化的教育中，還能培養出這樣一個思想跳脫、敢說敢做的小家伙，真的是一件百年不遇的趣事了。

王振龍也不再糾結這些問題了，他對小渚接下來要講的話更感興趣一些。

“那么藍桔渚，你提出的要求是什么呢？”

這如果真是個正常的十一歲的小孩子，王振龍是絕對不會問出這一句話的，可是經過剛才的溝通，他已經深刻地了解到，坐在自己對面的，是一個精靈古怪的，不能用常理來衡量的小狐貍。所以，他選擇用對待大人的方式，來和她進行交流。

對于王振龍這一明顯的態度轉變，小渚顯然受用很多。她照葫蘆畫瓢的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優雅細致地抿了一小口……呸，還是苦的要命，一點也不好喝！

剛剛王振龍已經開始喝第二杯了，她真搞不懂為什么會有人這么喜歡吃苦的。

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小渚道：“校長先生，我的要求很合理。我希望學校能按照我的能力，給我合理的獎學金?！?/p>

“獎學金？”王振龍愣了一愣，“獎學金是每學年根據學生成績評定申請的……”

“我說的自然不是這種獎學金。”小渚撇了撇嘴，不滿意王振龍和自己揣著明白裝糊涂的這種行為，“我說的是那筆專門用來招攬成績特別優異的學生，由政府資助的獎學金。”

“由政府資助的獎學金？”王振龍眼神一閃，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打的是助貧扶貧那筆錢的主意！”

“哎呀，不要說的這么難聽嘛?！毙′景櫫税櫭碱^，小嘴一撅，“校長先生，我只是在提前和您申請而已?！?/p>

“助貧扶貧的獎學金一定要?？顚Ｓ??！蓖跽颀埧粗′?，眼神嚴肅了起來，“那筆錢是為了給家庭困難的學生提供學習機會用的，我不能答應你?！?/p>

“誰說我家里不貧困的？”小渚的聲音幽幽地傳了進來，王振龍下意識地一抬頭，只見一雙幽怨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讓他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

“如果不是家里貧困上不起學，我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會眼巴巴地來找校長先生您嗎？”小渚忽然嘆了一口氣，語氣平平地道，“我媽媽現在生病了正在住院，家里為了給媽媽治病，將所有的羊都賣了，還欠了很多的債。我們家現在已經沒有供我讀書的錢了。我聽說您一向是對學生特別好，處處為學生考慮的好老師，這才想著過來咨詢一下您，看看我能不能拿到這筆錢?！?/p>

“是這樣啊。”王振龍看著女孩憂愁的面容，忽然心就軟了，自己也真是的，和一個孩子叫什么勁兒呢？

“你一開始就這樣說不就好了？”王振龍站起身，轉到書桌旁，從抽屜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我看看，依照你現在的這個情況，還這是符合這筆獎金申請的所有條件。但是……我還是那個問題，這類獎金在哪一所中學都有，為什么你偏偏找到我，而不是別人？”

“因為我比較信任您?！毙′鞠攵紱]有想，直接回答道，“我知道您從來不會貪污受賄，就連學生家里的一籃黃瓜都不肯收，我個人雖然覺得您比較古板，但是這種事情找您卻最合適不過了?！?/p>

比較古板……王振龍被小渚的話說的有些憋悶，他動了動嘴，糾結了一下，到底也沒說出什么來。

正在他糾結的時候，小渚卻接著說了下去：“況且，這筆錢我現在就要，其他中學肯定要等到我入學后才給我?！?/p>

這才是你找上我的真正原因吧？！

王振龍覺得自己此刻壓根癢的要命，他硬生生地從嗓子眼兒里擠出了一句：“那你怎么就確定我會同意現在給你這筆錢？”

“因為我會在本次的全國中考中考第一，而且……”小渚看著王振龍，表情那叫一個悠然自得，“我幫你回省里，你幫我申報獎學金，度過家里的難關。我們之間可以達成交易，這不是你們大人最愛玩的游戲模式嗎？”

王振龍愣了好一會，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有意思，有意思！我就和你做這一次的交易！”

回不回省里倒也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想看看，過了這個關卡的小女孩，究竟會成長到一個什么樣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