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介紹一下晚宴的成員。
今天的主角蘇家一家:蘇沫、蘇白水女士,還有被蘇沫坐在屁股下面的小艾。
知名武術家劉八甲及其夫人,宛若餓死鬼投生的劉波。
正在桌底下偷偷拽劉波襯衣下擺的涂曼曼,及其母親吳女士。
神機公司游戲研發部副主任,風華絕代的江玉樓女士,高級研究員李大疆先生。
Z大醫學院院長,著名醫學教授,神經外科權威專家,同時也是蘇沫的主治醫師江百年教授。
哦對了,蘇教授還帶來一個一點都不重要的卷毛頭。
這樣一群身份千差萬別,通常情況下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的人此時就坐在同一張餐桌上,而將他們連接在一起的紐帶,正是坐在最上坐,帶著壽星紙帽的那位殘疾少女。
晚宴和之后的慶祝活動持續到8:30,考慮到江教授已經接近七十歲高齡,慶祝活動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就散場,劉波和曼曼一家相繼離開之后,蘇教授兩人和神機公司的兩位卻沒有走,蘇沫知道,今晚的重頭戲終于要來了。
碗筷已經收拾干凈,包括蘇女士在內的五個人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只有蘇沫自己坐在輪椅上,被五個人包圍,跟準備受審的凡人似的。
場面一時有些安靜,沒有人先說話,蘇沫神色平靜的等著,只有被她緊緊握住扶手的小艾,才能感受到蘇沫心中的緊張。
“那個……鑒于我昨天剛剛受了驚嚇,大家能不能放松一點,你們這樣我害怕。”蘇沫擠了擠眼鏡說。
“你個壞丫頭,滿嘴瞎話,真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蘇女士又氣又笑的戳著蘇沫的額頭,順勢握住女兒的手。
“嘻嘻,我這不是怕你們擔心嗎,有什么事兒大家直說吧。”蘇沫拍了拍胸口:“抗壓能力滿分。”
氣氛輕松了下來,大家都忍不住露出笑意,“我來說吧。”作為場中最年長者,蘇教授說道,盡管已經年逾古稀,蘇教授依舊精神矍鑠,一雙晶亮有神眼鏡望向蘇沫,聲音洪亮的說:
“蘇沫,你知道神機公司馬上要推出新游戲,叫什么……”
“神機:第二個世界。”江玉樓連忙補充提醒道。
“對了,就是這個,人老了,這些年輕人玩的東西搞不太清了,蘇沫以前也是玩這個的吧?”
一旁的江瀝舟暗叫不妙,老爺子這不是揭人傷疤嗎?小心關注向蘇沫的神色,蘇沫依舊神情淡淡的,小小的一只,坐在那里乖巧又懂事,讓人忍不住想去呵護。
“沒錯,是玩過一年。”蘇沫眼中閃過一絲追憶,隨后有條不紊的說道:
“神機:第二個世界,簡稱神機2,是在神機世界的原基礎上利用新的引擎全新制作的游戲,運用了當前世界首屈一指的生物科技芯片技術,在虛擬世界中構建完全等同現實世界的人物的全息投影,成為史上第一款真正意義上的全息網游,樓姐姐,我說的對吧?”
“不愧是小蘇蘇,說的比我們公司那些木魚腦袋順多了。”江玉樓風情萬種的捋了一下染成紅色的大波浪長發,一雙能勾人的眸子給了蘇沫一記電眼:“姐姐身邊兒正缺個助理,小蘇蘇要不要考慮一下啊?”
“咳咳,爺爺,二姑,時間也不早了,咱們還是直接說正題吧。”
江瀝舟連忙打斷,千萬不能讓蘇沫被他這個妖孽二姑拐走,否則被帶進那個“光棍村”,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臭小子,誰是你二姑了?”江玉樓美目一豎。
“我錯了,江大美女!”江瀝舟嬉笑著告饒,一個縱身從沙發上跳到蘇沫身邊,蘇沫嫌棄的控制著小艾往另一邊蘇女士身邊靠了靠,瞥見江瀝舟注視過來的目光,卻發現他此時的目光異常的認真。
這樣的認真,上一次見到他露出這種神情,還是自己決定終止在Z城的治療,回到C城上學的時候,那一次他問自己,你真的要放棄嗎?
那一次她說了是,這一次呢?
“Z大醫學院和神機公司合作了一個研發項目,運用全息投影技術來幫助神經性癱瘓的患者恢復大腦對壞死部位神經控制,從而恢復身體癱瘓部位的功能。”
稍微頓了一下,平復澎湃的心情,江瀝舟注視著蘇沫有些呆滯的雙眼,一字一字的說:“簡單說,通過玩神機2,你的腿可能得到恢復,重新站起來。”
“可能有多大。”一定是白天里渴的緊了,蘇沫的嗓子有些干。
“動物實驗的結果,百分之六十的實驗體在一年內斷肢得到了明顯的恢復,基本重建了行動能力,剩余的樣本神經功能也有不同程度的重建,目前還沒有發現副反應。”江教授說。
“但是即便動物實驗成功,運用全息投影技術修復受損的神經,仍然是一項之前從沒有被臨床證實過的技術,如今的醫學界也少有可以參照的類似案例,實際治療過程會產生什么風險很難預知,蘇沫,你是這種療法的第一個實驗者。”江瀝舟補充說。
“小蘇,當年對你的治療一直是我和瀝舟的遺憾,我看過你的體檢報告,你的身體條件非常好,小腿組織也幾乎沒有受到損傷,無論是出于公益還是出于私心,你都是最合適的實驗者,我代表我的研究團隊,誠懇的邀請你加入我們的實驗,當然如果你選擇拒絕,我們也會尊重你的選擇。”
“謝謝!”
白發蒼蒼的老教授站起來,向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深深鞠躬,沒有隱瞞,也沒有道德的綁架,只是一個為醫學奉獻一生的老人誠摯的請求。
蘇沫的眼神有些空,她聽到自己說:“總是,有代價的吧?”
江玉樓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江教授說的臨床風險我不太懂,只不過……你也知道,我們國家和M國那邊關系有點兒……”江玉樓對了對手指說:
“神機公司這次和Z大合作的項目是機密項目,作為實驗者是不會被允許在治療期間出國的,我聽臭小子說伯頓大學那邊的福斯教授對你很賞識……”
“嗨,要我說洋鬼子的大學有什么好的,小蘇蘇你這么聰明,在哪不是人才,犯不著出國受那氣……”江玉樓的聲音越來越弱,臉上火辣辣的。
那可是伯頓大學,全世界最最頂尖的信息理工類學院,而且是福斯教授親自點名的門生,要是自己再年輕十歲,哪怕自削兩條腿才能得到這個機會,她也會毫不猶豫。
畢竟可以裝假肢……
“嗨呀總之,小蘇蘇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世界的運轉仿佛停止了,蘇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在哪里,朦朧中,她聽見一聲嚴厲的訓斥:“站直,挺胸,提氣,出腿!”
她回過頭,一個剪著貼耳小短發的小女孩兒站在陽光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小嘴兒緊抿著,眼角的淚還沒干,抬起腿一下下踢在木樁上,每一下都疼的咧起唇,卻依舊倔強的將脊背拉的挺直,一下又一下。
就這樣,放棄了嗎?放棄她努力了十六年的夢想,將所有那些遺憾永久拋卻在腦海深處的角落,開啟新的生活。
還是,再堅持一下?
蘇沫的目光漸漸恢復清明,一直注視著蘇沫的變化,江瀝舟松了一口氣,胸中泛起一份莫名的驕傲,那個他熟悉的,天下第一“無情”的女人蘇沫又回來了。
“我需要數據,然后才能決定是否參加這次實驗。”
“Yes!不愧是小蘇蘇。”蘇玉樓興奮的跳起來:“老李、臭小子,快去,把東西搬出來!”
東西?看著兩個壯勞力跑向蘇女士的臥室,蘇沫瞬間明白過來,那天李大疆哪里是來給蘇女士送禮物,明明是給她“送禮”來了。
怪不得這幾天她家母上大人表現如此異常,原來是因為這個。
“沫沫。”蘇白水不知道說什么好。
“媽,沒事兒,你女兒我天下無敵!”
“來嘍!”很快江瀝舟和李大疆搬著一個看起來很重的東西出來,東西是白色,整個呈梭形,曲線圓滑,看起來就像一顆巨大的膠囊。
將膠囊放在地上,李大疆說:“這是神機2游戲艙的原型機,因為完全投影的技術還沒有經過驗證,所以即將投放到市場上的游戲倉將是這個原型機的簡化版本,另外我們在原型機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一些先進的系統,可以更全面的監視分析病人的身體狀態,可以說這是目前神機公司能提供出來的最先進產品了。”
一到了熟悉的領域,李大疆馬上變得成熟而自信。
蘇沫說:“該怎么操作?”
李大疆彎腰在游戲艙上按了一下,光滑的表面上出現一道滑門向上滑開,露出里面的空間,沒有預想中密密麻麻的傳感器和電路,游戲艙里面異常光潔,鋪著海綿樣的東西,好似個睡袋。
“只需要躺在里面,游戲艙會自動連接你的腦電波,收集數據,再顯示在外接的電腦上,小艾就可以。”李大疆補充道。
蘇沫點點頭,眼中閃露出一分期待。
“那開始吧。”
依舊是蘇女士抱著蘇沫躺進游戲艙,游戲艙看起來細瘦的一只,躺在里面意外的不覺得擁擠,被周圍的材料簇擁著,好似躺進層層軟涼的蠶絲被里一樣,很舒服。
蘇沫相像著自己的樣子,忽然覺得好像一只裹進繭子里的蠶寶寶。
艙蓋緩緩在頭頂合上,蘇沫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集中注意,想象進入神機世界。”
蘇沫閉上了眼:“進入神機世界。”
身下的游戲艙和地板好像一下子被人抽掉,蘇沫感到身體在自由的下墜,不等她反應過來,腳下已經碰觸在柔軟的地面上,周圍霍然亮起來,蘇沫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空曠的草原上。
等等,站在?蘇沫驚愕的低下頭,她看到一雙光裸著的腳,穩穩的踩在草毯上,穩穩的,站著!
緩緩的,試探的,她動了一下腳趾,當指腹的皮膚摩擦草葉的觸感傳入腦海時,毫無防備的,蘇沫突然哭了出來。
自從十歲之后,蘇沫就再也沒有哭過,淚腺不發達的不像個女孩子,即便是被確診腿部神經壞死,再也無法站起來的時候。
然而此刻,積攢多年的淚水如決堤的山洪流下,蘇沫不知道真實世界里的她是不是也哭了,她想停下,覺得好丟人,可身體不聽她的使喚,抱住膝蓋,哭的快要咽氣。
原來她,那么在乎。
“咦,這里不應該有人啊?小姐姐,你為什么哭呀!”
奶萌的童音在耳邊響起來,蘇沫一瞬間還以為是小艾進來了,抹了一把眼淚,觸感真實到讓人分不清這里到底是虛擬還是現實,蘇沫抬起頭,正對上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
“小蘇,能聽到嗎?穩定住情緒,不要情緒波動太大!”
耳邊突然傳來蘇教授的聲音,眼睛的主人“呀!”了一聲,從蘇沫身邊跳開,往遠方飛去,一瞬間就不見了蹤影,蘇沫注視著那背影消失的地方,剛才眼淚遮住了眼鏡,沒有看得太清,好像是個小天使?
被這一打斷,蘇沫總算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啞著嗓子試探的道:“江教授?”
“太好了!小蘇你聽著,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們會一直和你說話,盡量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把動作交給本能。”
蘇沫點頭,猛地一把擦掉還在流出來的眼淚,她是抗壓無敵的蘇沫!
隨后江教授話便一直沒有停,指令著蘇沫作著各種動作,向左走,向右走,停一停,沒一會兒江教授咳嗽了兩聲,很快傳進耳中的聲音就換成了江瀝舟。
最開始還正常,隨著蘇沫的腿部動作越來越自然,蘇沫頭上的黑線就越來越多。
“學聲貓叫。”
蘇沫終于忍無可忍:“江!瀝!舟!”
確定不是公報私仇?
“蘇沫同學,這不是在開玩笑,請您配合實驗,跟我學:“喵~~””
聽著這好似春天里的小母貓的貓叫聲,蘇沫的臉徹底黑了。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