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類似于詛咒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只是場景早已變化。
這不是前世那個破落的院子,她也不是前世那個被逼成乞婦的女人。
蘇錦的臉色只是瞬間蒼白,隨即就恢復了原先的模樣。
她微微一笑,嘴角揚起的弧度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失禮,也不會過于諂媚。她從石椅上起身,向那女子行了一個禮。
“原來是元吉公主殿下,蘇錦在此給公主請安。”
元吉公主眼中流露出詫異:“我不認得你,你卻認識我?”
蘇錦垂眸,擺的是不卑不亢的姿態:“公主鼎鼎大名,蘇錦自然有所耳聞。”
元吉公主是當今皇帝的第四個孩子,也就是四公主,其母是后宮中備受皇帝寵愛的淑妃娘娘,于是皇帝愛屋及烏,對元吉公主也是百般疼愛。
元吉對于面前的女子卻是一點好感也沒有,這種感覺來自于她天生的直覺,縱使蘇錦并沒有冒犯她,但憑著直覺,她就不喜歡蘇錦。
蘇錦一直站著,她也當做沒看到,淡淡道:“本公主先不問你是哪家的姑娘,就說說,你來太子哥哥宮中作甚?”
蘇錦前世被元吉公主百般折磨,此刻也是感受到了她特意的為難,若說前世也就罷了,只是這回,她們二人初次見面,她確定自己也沒有惹著這位公主,怎么公主就這般不待見她?
心里疑慮,嘴上卻是不敢說出來。蘇錦只道:“也無什么大事,只是替人來詢問太子一些問題罷了。”
“哦?幫人?”元吉公主似是對這個很感興趣,“那人是誰?”
蘇錦微微蹙眉,卻也不敢露出心中的不耐,只是道:“鄭家小姐罷了。”
元吉公主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本公主道是誰,原來是鄭相怡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怎么,她不是長公主公子定親了嗎?要你來這翊清宮問太子哥哥什么!”
看這樣子……竟是和鄭相怡有什么齟齬?
元吉公主很明顯不喜歡鄭相怡,連帶著也不喜歡面前的蘇錦。她又看了蘇錦幾眼,很不耐煩道:“你看你在這里等著也是無事做,不如去前面為本公主摘幾朵花吧。”
喜芙本是低頭站在一旁,根本不敢說話,聽見元吉公主這么說,幾乎是立即就怒了,她抬起頭剛要說話,就被蘇錦扯住了胳膊。
即便只道元吉公主是刻意刁難,蘇錦還是應道:“是。”
主仆二人走進了花園中,喜芙一邊走著一邊憤恨不平:“小姐,就算她是公主,又怎可這般對你?這明明就是她借著身份,故意在欺負你,,折辱你!居然要你來做這丫鬟做的差事兒……怎么,她身邊的宮女是死的嗎!”
因著她是小聲抱怨,蘇錦也就沒有攔著她,反而淡定地點了點頭:“沒關系,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得罪了公主殿下,她好像很討厭我的樣子。”
喜芙越想越覺得自家小姐委屈,可是再委屈也只能打掉牙齒往肚子里咽。
蘇錦沒有太在意她的反應,專心地在花叢中尋找著什么。
“喜芙,你有帕子嗎?”
“啊……有,有的,在這兒。”
喜芙從懷中拿出一方絲帕,有些疑惑地交給了蘇錦。
……
夏日的陽光有些熱烈,蘇錦回到涼亭時,鬢角已經冒出了些許小小的汗珠。
喜芙將錦帕包著的花朵呈上,隨即退回原位,擺的是一副安分守己的姿態。
元吉公主拿起石桌上那鮮艷奪目的花,放鼻下聞了一聞,只覺得花香撲鼻,煞是喜歡,于是嬌笑道:“難為蘇姑娘了,本公主很是喜歡。”
蘇錦點頭:“公主喜歡就好。”
元吉難得地看蘇錦順眼了一點,這才問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蘇太傅之女,蘇錦。”
“哦……”元吉公主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傳聞被蘇太傅藏得嚴嚴實實的蘇錦?只是幾日前本公主出宮,聽聞你與傳聞相去甚遠,居然是個刁蠻小姐?”
蘇錦:“……”
她含笑道:“公主今日見到我真人,想來也不用相信傳聞了。”
元吉哼了一聲:“那可未必。你今日來找太子哥哥作甚?莫非也是想嫁給太子哥哥?”
蘇錦挑眉,笑意淡去一些:“公主說笑了。”
元吉公主看出了她的不悅,心里不知怎的有些暢快。她懶懶道:“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你也不必掩飾什么。既然你也是奔著太子哥哥來的,不如就為他做些什么事吧。你看這院子,落葉飄飄,瞧著怪不好看的,你就幫忙掃一下吧。”
蘇錦:“……”
呵,原來元吉的仗勢欺人是從這個時候就有的么?
即便她是公主,蘇錦也沒辦法去滿足她那無理的要求。她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也不再掩飾語氣中的不耐:“公主還望自重,如此要求恕蘇錦無法滿足。”
元吉對于她的變臉也是頗為不爽,她貴為公主,鮮少有人敢這樣與她說話。
她正要吩咐自己的宮女好好“嘉賞”蘇錦一番,卻被接下來出現的太子打斷了動作。
“錦兒,你來啦。”
還隔得很遠的時候,太子就一眼望見了立于涼亭中那窈窕的背影,心里只覺得歡喜,當即就喚了蘇錦的名字,一直到走近了,才發現元吉也坐在涼亭中。
只是這架勢……似乎不太對勁。
太子自然是會察言觀色之人,走到涼亭中時已經斂去了歡喜的神色,只是帶著得體的笑意。
他第一句話沒有問蘇錦,卻是對著元吉道:“元吉,你怎么來了。”
元吉雖是淑妃所出,卻很喜歡這位太子哥哥,雖然太子對她還不如三皇子對她好,可是她就是覺得太子哥哥很好。
看著太子第一反應居然是先問自己為何而來,元吉心中有些得意,她已經自動忽略了之前褚翊的那句“錦兒”。
此時的她哪里還有方才的囂張勁兒,只見她臉上浮現笑意,更是起身直接攀附住了褚翊的胳膊嬌笑道:“太子哥哥真是有趣,非得要有什么事么,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這話語之間,倒是帶著幾分嬌嗔。
褚翊對于她的靠近只覺得有些焦躁,但他還是淡笑道:“你來也就罷了,與蘇小姐說了什么呢?”
他自是看到了蘇錦那不耐的神色,頓時就有些緊張。錦兒已經許久未曾來過翊清宮,如若這次讓元吉欺負了她,惹她生氣,那……她以后都不來了怎么辦?
想到這兒,褚翊在心中就有些責怪元吉了。
元吉聽了這話笑意一僵,隨即道:“能說什么呀,不過是聊了些女兒家的趣事罷了。”
聊女兒家的趣事?褚翊呵呵一笑,這卻是將他問的話堵死了,他又怎好意思去問人家聊了什么女兒家的趣事。
褚翊又將目光移到了蘇錦身上,蘇錦這才對他行了一個禮。
“給太子殿下請安。”
褚翊的視線在她鬢角處停頓了一會兒,才看似淡定地回了一句:“嗯。”
元吉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眼神閃爍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太子哥哥你這院子怎么也沒有宮女來整理一下?我看蘇姑娘干活倒是挺利落的,還想叫她為你清掃一下呢。”
褚翊聽了這話,頓時心中就有一把無名火升騰而起。他面上依舊是個笑著的,眼中卻悄悄染上了些許墨色。
“那怎能行,蘇姑娘是嬌嬌女子,怎么能做這種粗活?”
元吉幾乎是立即就不高興了,嚷嚷道:“太子哥哥,上次徐國公家的千金為你掃院子。你可是不在意的。”
褚翊長眸一瞇,說道:“也是,上回也不知哪家的女兒,被你指使去掃院子,元吉,既然你這么喜歡我的院子,不如你來替我清掃,如何?”
是他嫌麻煩,那徐國公家的女兒“誤闖”入東宮,他不愿見,剛巧元吉來了,還特意為難了那徐家女兒一番,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于是便讓元吉覺得這是她默許的,于是便欺負到了蘇錦頭上。
褚翊只想要元吉快些離開,留在這里當真是讓他感到莫名的焦躁。
元吉公主因為褚翊的話愕然不已,她看出了他對這個蘇錦隱隱的在意,原本就只是試探一番,誰料褚翊居然直接就這么叫她去打掃院子?
她是公主!是金枝玉葉!怎么可能去做這等下賤的事?
太子的宮殿不可能沒有宮人清掃,說到底,元吉也只是拿這個來為難蘇錦,見褚翊如此偏袒蘇錦,甚至不顧自己公主的顏面,元吉只覺得滿心怒火。
然而面對太子,她想做什么卻是不可能的,只得氣呼呼地轉身離去,臨走前還狠狠瞪了蘇錦一眼。蘇錦回了她一個微笑,明明是很平常的微笑,元吉卻看出了其中的挑釁。
“蘇錦,你給我等著!”元吉在心里默默地將“蘇錦”二字扯了個稀巴爛,這才憤憤地走了。
“錦兒應該叫人去喚我來,不然也不會在這里受委屈了。”
元吉剛走,褚翊就拉著蘇錦坐下。明明說的是抱怨的話,臉上流露出來的卻是滿滿的心疼。
蘇錦嫣然一笑:“無妨,公主也只是小孩性子罷了。”
“小孩性子?”褚翊遞給蘇錦一方絲帕,讓她擦擦鬢角的汗珠。
“她也不過比你小兩歲罷了。”
聽了褚翊這話,似乎很是不滿元吉的所作所為。蘇錦微微挑眉,突然靠近了些,小聲道:“太子哥哥不必擔心,那公主刻意為難于我,我也不是就這么容易被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