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敏一臉憤憤,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周圍一眾貴女都不敢說話,這婆子后邊還跟著幾個小丫鬟,一看便知在這公主府中地位不低。
那婆子笑意未變,卻是轉而看向了蘇錦二人:“公主說了,鄭家小姐與蘇二小姐是府里邀請的貴客,斷然不能受一點委屈。”
貴客?
蘇錦微微揚眉,自覺是因著鄭相怡與長公主的大公子婚約的緣故,她卻是沾了點運氣。
東方家兩姐妹聽了這話,不由慌神,尤其是東方敏,她是東方家唯一的嫡出大小姐,自小被嬌養慣了,誰人見了她不得讓著?如今卻是在這兒碰了壁,當真是受不了。
她看不慣蘇錦是真的,如今后悔了卻也是真的。
那婆子對鄭相怡二人和顏悅色,她站在一旁不安地搓著衣袖,輕咬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長公主殿下說了,這后院過于熱鬧,叨擾的鄭家小姐與蘇家二小姐的清靜,不若二位小姐隨我來,去往雅閣歇息一番。”
那婆子笑瞇瞇的,三言兩語間就將鄭相怡同蘇錦與旁邊的一眾貴女隔開來。
她又轉身望向東方家的二姐妹,說道:“長公主殿下還說了,今日請各位姑娘前來,不是來妄議非論的,不是來哭喪的,若是二位姑娘還覺得自己委屈,那公主府實在載不下兩座大神,二位姑娘還是回府吧。”
這話一落,鴉雀無聲。
往重了的說,若這婆子代表的是公主,那這就是在明晃晃地趕人!
誰知道長公主會對一個還未過門的準兒媳如此看重,誰會知道她們方才的言論與爭執又是怎么讓公主知道的,誰會知道長公主居然絲毫不顧東方丞相的顏面,居然是直接讓東方家的女兒回家?
東方敏與東方芳還敢說什么?她們對這突如其來的針對完全不知所措,只能咬緊了牙關,不哭出來已是萬幸,免得更招公主厭煩。
既然是長公主授意,那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鄭相怡也是沒有想到那長公主竟是如此靈敏,又是如此護短。自己還未過門,居然就如此明目張膽地幫襯她。
不由心中有點復雜。
蘇錦卻是不若她想得多,她只覺得自己眼皮沉重,精神狀態著實不佳。
走到一個拐角處,那婆子突然止步停下,轉身笑瞇瞇地說:“公主殿下找鄭小姐有些話要說,奴婢見蘇二小姐似乎很是疲憊,不如蘇二小姐跟奴婢去客房歇息歇息?”
蘇錦本該多幾分疑心的,可是她太累了,再加上這是在公主府,想來長公主殿下應當是挺看重鄭相怡的,便也就同意了。而鄭相怡知道蘇錦沒睡好,于是也點了點頭。
兩姐妹就這樣被分開了。
那婆子將蘇錦引至一處廂房,還貼心地為她整理好了床鋪,這才告退。蘇錦知道,或許長公主的眼線就在周圍監視著,但這也恰巧說明這里是安全的。
床啊床……她心心念念的床……
時候尚早,蘇錦一沾枕頭就有困意來襲,眼皮本就沉重不堪,此時也就緩緩耷拉下來。
香爐中也不知燃的什么香,似乎都要比平常的香格外香甜些,長公主府,果然還是不一樣啊……
……………..
而鄭相怡卻是被帶到了另一處別院。
與公主府的尊貴氣派不同,這處別院種滿了青竹,有風吹過時,竹葉晃動,帶來颯颯的聲響。別院簡陋,簡直就不像是公主府應該存在的,與公主府格格不入。
可是它偏偏就矗立在這里,讓鄭相怡驚訝的同時又有著些許奇怪。
長公主……會在這兒?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領她來到這兒的丫鬟向她行了一個禮,說道:“還請鄭小姐移步院內,大公子已經等候多時了。”
大公子?
鄭相怡怔愣許久,才漸漸回過神,這大公子……
莫非就是她那素未謀面的未婚夫?
縱使是鄭相怡,此刻也是頗有些不知所措。她立在原地,兩道秀眉緊蹙,顯得不安而焦慮。
那丫鬟見此,復又說道:“小姐不必緊張,大公子很喜歡小姐,對小姐十分滿意。”
滿意?
鄭相怡聽見她這么說,卻是有些不高興了。對她滿意?怎么看都讓她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的誠意,反而只覺得那大公子高高在上,頗有幾分傲慢之氣。
“阿蓮,怎么說話呢?”
突然響起的男聲將鄭相怡嚇了一跳,匆匆回頭,卻一眼就望見了那屋前端坐的男子。
那人一襲青衣,面目清俊而充滿冷意,眉間一點朱砂凄絕,更是讓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狀態不甚良好。縱是如此,他那一身清絕出塵的氣質,也是完全讓人忽視不了。
鄭相怡一直在很多年后還記得與褚仁初見面時的驚鴻一瞥,真真是帶著滿滿的驚艷,永久難忘。
………………..
蘇錦一覺就睡到了用午膳的時間。
她迷迷糊糊從睡夢中轉醒,因著外邊的喧鬧聲而徹底清醒。
蘇錦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皺著眉頭下了床,剛出門就瞧見鄭相怡一臉慌張地奔了過來,瞧見她沒事,這才松了一口氣。
蘇錦微微疑惑:“怎么了?”
鄭相怡搖頭:“也無什么,只是聽聞有人說蘇家小姐出了事,我擔心你。”
蘇錦聽了這話,眉頭皺得更緊了。
“姐姐你忘了,蘇家,可不止我這一個小姐。”
鄭相怡雙眸微微睜大:“那她們說的蘇家小姐是……”
蘇錦搖頭,低聲說道:“過去看看吧。”
長公主知道東方家的人仗著東方丞相與淑妃,在京城中橫行霸道,囂張至極。然而她沒有想到,東方家的嫡長子東方橫,在她的公主府,竟也敢肆意妄為!
那些前來賀壽的賓客已經被移至前廳,長公主鐵青著臉,冷冷地望著面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男人。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饒命啊……我也是被迷惑了,這不是我的本意啊……”
東方橫只著了一件單衣,身上帶著濃厚的酒氣,然而此刻的他卻是清醒無比,匍匐在長公主腳下,仿佛一只螻蟻。
而在他的身后,是一張凌亂的床鋪,微微拱起的一團昭示著里面還有一個人,床上一片寂靜,只有那淺淺的起伏還能證明這是個活人。
長公主不說話,東方橫也不敢再為自己求情,他心知自己闖了大禍,搞不好就是死路一條。
“公主,鄭小姐與蘇二小姐求見。”
說話的卻是早上替長公主傳話的婆子,此時也是一臉凝重,不復之前笑瞇瞇的神態。
長公主心煩意燥,本不欲她們牽扯進來,但想到床上的人畢竟是蘇家的人,還是說道:“讓她們進來。”頓了頓,卻是轉而又道:“讓鄭小姐去前廳,此處不潔,還是別讓她來了。”
在等候嬤嬤傳話的過程中,蘇錦一直在思索是什么事情。
鄭相怡說長公主并沒有將事情傳出去,只知道是蘇家小姐出了事,也不知怎么的,一個好好的壽宴,硬是生出了波瀾。
蘇家小姐除了她之外還有兩位,只是不知出事的是蘇茉還是蘇歆。
蘇錦與鄭相怡默默地候著,卻見蘇茉從一旁走了過來,在隔著她們不遠不近的距離處停下了,一臉淡然。
仿佛也是在等待什么。
蘇錦不欲與她說話,只是也明白了,出事的,大約就是蘇歆了。
很快長公主身旁的婆子就喚了蘇錦進去,蘇茉默默地跟上,那婆子看她也是蘇家人,便沒有阻止。
而鄭相怡想跟上,卻被攔了下來,只好跟著丫鬟去了前廳。
蘇錦有想到蘇歆最嚴重的就是被人玷污,壞了名節,或是受了重傷,瀕臨死亡,然而當她看見床上悄無聲息的人的時候,還是在心里免不了一陣一陣地發緊。
蘇歆沒有睡著,瞪大著眼睛望著蘇錦等一干人,只是那眼瞳空洞無比,就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頗為駭人。
她還只有十三歲,雖說任性了一些,卻也還算天真機靈,只是這般樣子,著實讓人心疼。
再看見跪在地上的東方橫,蘇錦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相信東方橫會蠢到這般地步,在長公主府也敢放肆,其中必定有隱情!
長公主自她們進門后,就只是坐著閉目養神,只是眉心那一點隆起還是昭示了她心中的不平靜。
當下最好的辦法本是應當將蘇歆送回蘇府好生養著,只當她生了一場大病,到時候風波過去了便也就平安無事了,誰知道她在長公主府發生過什么?
可是問題就在于,蘇歆她雖是醒著的,卻就像長在了那床上一樣,怎么搬都搬不動。她才破身,身子脆弱得很,又不好對她來硬的。
于是場面就僵在了這兒。
蘇錦對蘇歆有幾分憐憫,卻還沒到如同好姐妹一般去勸慰的程度,于是她望向了蘇茉,淡淡道:“三妹妹去勸勸四妹妹吧,一直僵在這兒也不是什么辦法。”
東方橫該死,但死的原因不該是玷污了蘇歆,而是在長公主府里肆意妄為。同理,長公主根本不會將蘇歆一個小小的庶女放在心上,做到不透露風聲已經是仁至義盡。
蘇茉對蘇錦的話視若無睹,卻還是動了腳步,緩緩走到了蘇歆面前。
“妹妹乖,我們回去了,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噩夢,回去就好了。”
她聲音輕柔,輕而易舉就能讓人沉溺,尤其是蘇歆這般剛受打擊的狀態。
然而蘇歆的眼神卻突然就變了,直直地刺向了蘇茉,帶著滿滿的憤怒與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