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歆的婚期定在了年后,與鄭相怡的婚期沒有相差幾天。
蘇錦自從那以后就沒有見過蘇歆,只是聽喜芙與喜茶說四小姐變得陰沉了不少,整日待在屋里不愿意出門。
蘇錦心中有所動容,對蘇茉厭惡更甚。
說到底,蘇茉想害的還是她,只是陰差陽錯讓蘇歆頂了去。沒有人能忍受一個一心想要害她的人在身邊,蘇錦也不例外。
“還有姨娘也奇怪得很,這幾日臉上還有些輕微的傷痕,看上去像是被什么東西刮的,可是誰能在她臉上動手腳啊……”
喜茶與喜芙小聲嘀咕著,蘇錦在一邊品著茶,聽著她們議論。
東方漣倒是在蘇谷面前出現得挺勤快,多是為了蘇歆的婚事而求情,希望還有轉圜的余地。然而蘇歆嫁給東方橫已成定局,她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費。
屋外蟬聲不絕,陽光明媚,這個夏天,也著實長了些。
“小姐小姐,太子殿下來了。”
喜茶從外邊跑進來,一臉的興奮。
蘇錦從一堆話本中抬頭:“他來作甚?”
“自然是來看望小姐。”喜芙笑瞇瞇地說,“小姐還是收拾一番,去前院看看吧。”
蘇錦點頭,命喜芙為她挽好發髻,她今日起得晚,想著反正也不會出門見人,索性就披散著頭發,現要去見太子自然是要好好拾掇一番。
太子也有很長時間沒見蘇錦了,上回長公主府壽宴本是可以見上一面的,偏偏皇帝將他叫去商量國事,一去就是一天,硬是錯過了。
蘇錦踏入門的時候,他只覺得眼前一亮。蘇錦今日穿了一身水色衣裙,裙身剪裁細致,恰到好處,將她面條的身材勾勒出來,裙擺處繡了淡綠色的花紋,隨著蘇錦一步一步緩緩晃動,就像波浪一般。
一種少女的清新之感迎面撲來,襯得蘇錦嬌俏可人,一鼙一笑之間皆是賞心悅目。
“太子哥哥今日找我有何事?”
褚翊站起身,笑道:“前幾日偶然間得了一支簪子,覺得很是適合你,故而特意送過來。”
讓太子特意親自來送簪子,蘇錦大概是獨一人了。
一旁的小侍躬身呈上一個木盒子,褚翊將那盒子打開,呈現在蘇錦面前的,便是一支金色的簪子。
那簪子是用赤金制成,幾股細金絲纏成一股自中段纏繞而上,將一顆火紅的大珍珠包裹其間,又加有些許白珍珠點綴,簡單而又華貴,一看便知貴重得很。
蘇錦目光從那珠花簪上掃過,卻是對褚翊說道:“這支簪子不適合我,太子哥哥還是收回去吧。”
褚翊有些詫異,倒是沒有想到她會拒絕得這么干脆。
“那……錦兒喜歡什么樣的?我為你去尋來便是。”
蘇錦站著有些累了,干脆坐了下來。天氣還有些炎熱,她扇著扇子,心中有些煩悶。
重要的哪里是她喜歡什么,褚翊送的簪子太貴重了只是一個原因,然而最主要的,還是這簪子蘊意太深,她承受不來。
褚翊臉上劃過失落,他不愿強迫蘇錦收下簪子,也就只好作罷。
蘇錦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只能在心中微微嘆氣,若不是上回在翊清宮明白了褚翊的心思,她或許還真不會想那么多,可是既然已經知道自己不會再嫁人了,即便嫁了,那個人也不會是褚翊,又何必再留有希望?
這邊太子與蘇錦交談,那邊喜茶與喜芙也在眼神對交。
二人相伴蘇錦已久,倒是養成了一些默契。
“怎么覺得小姐和太子殿下之間有些怪怪的?”
“小姐似乎對太子殿下冷淡不少?”
“好像是的……太子殿下做了什么讓小姐不高興的事嗎?”
“沒有啊,太子殿下對小姐好著呢。”
“那……大概是因為都長大了吧……”
日子一天天過去,夏天悄然而逝,颯颯秋風襲來,天氣已經有些冷了,蘇錦愈發不愿出門。
不僅喜芙喜茶,連她自己都感覺到了,如今自己真是越來越懶了,用鄭相怡的話來說,就是蘇府養的一條米蟲。
蘇錦好好反省了自己一番,深深覺得自己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須得做些什么。
這日正是九月初七,褚國一年一度的佛誕節。
平日里蘇錦宅在家中也不會有人管她,今日卻是不行,佛誕節上山吃齋拜佛盛行,無論是平頭百姓還是王公貴族,都會在這幾日去往普靈寺拜佛,請求佛祖的祝愿。
一大早的,蘇錦就被告知,東方漣母子三人已經在府外候著了。
蘇錦原本是不怎么信佛的,然而自重生后,她便信了有“天道輪回,因果報應”,不然為何她會冤死重生?或許就是佛祖憐憫她呢?
待行至馬車前,蘇錦才發現,多日未見蘇歆,她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竟是整個人都瘦了好幾圈,顴骨高突,看上去多了幾分尖利刻薄。如果說曾經的蘇歆是天真任性的小女孩,那現在的她更像是一個歷經滄桑的怨婦,明明是尚還稚嫩的年齡,卻透出了一種深深的怨恨。她的目光宛如毒蛇一般,自蘇錦出現后就一直纏在她身上,看得蘇錦有些不舒服。
蘇茉倒是沒什么很大的變化,依舊是一副嬌嬌弱弱低眉順眼的模樣。上回蘇歆雖是指認了她,卻也拿不出證據,最后蘇谷也只是罰了她去跪了祠堂,聽說跪完后還病了一場。
而東方漣也是憔悴不少,上回的事給了她巨大的打擊,天天以淚洗面,痛訴上天不公,根本無心打理府內之事。蘇谷見她如此,干脆將府中掌事的權利移交給了他身邊信得過的老嬤嬤,東方漣受打擊更甚,還去蘇谷那兒哭訴了一番,更得蘇谷厭惡。
看見蘇錦出來,蘇歆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二姐姐可真是讓我們好等啊,怎么不多睡一會兒?還早著呢。”
蘇錦倒是沒想到首個針對她的居然是蘇歆,其實細細想來,她與東方漣母子三人,也算是徹底撕破臉皮了。
既然蘇歆已經這么嘲諷了,蘇錦也就不再顧忌什么了,她淡淡一笑:“自然是不能再睡了,否則要挨爹爹責備了。”
竟理直氣壯地將蘇歆那番話承了下來,卻是絲毫不提及她們的等待。
事實上,她們三人也沒有等上多久,不過是蘇歆蓄意挑刺罷了。
“歆兒,上車。”
東方漣拉住了隱隱要動怒的蘇歆,將她塞進了馬車,整個過程中都不曾看蘇錦一眼。
蘇茉眼觀鼻鼻觀心,在東方漣與蘇歆上馬車后,朝著蘇錦點了點頭,也跟著上了馬車。
蘇錦的情緒并沒有受到影響,她與那母子三人不是一輛馬車,這也是喜芙提前就與掌事老嬤嬤說好的。
喜茶曾很是納悶地問喜芙,為啥不讓蘇錦掌家,喜芙只說她笨,就憑著小姐這愈加慵懶的性子,能將整一個蘇府打理好?
馬車從街道走到山道,原本熱鬧的氛圍逐漸消失,變成了山上的空曠與幽寂。
普靈寺位于普靈山上,在山腳就可以聽見寺中僧人的誦經聲,為這普靈山渲染上了不少佛意,感覺上就很是高明圣潔。
佛誕節的第一日,皇帝與皇后便要擺駕普靈寺,為來年祈福,這是褚國長久以來的風俗。
蘇家的馬車甫一上山進寺,恰巧是皇帝與皇后在天臺祈福的時刻,蘇錦下了馬車,微微仰頭便可以看見那位于高高祭壇上的皇帝與皇后,以及站在一旁的太子。
天臺前有許多同她一樣看熱鬧的女眷,蘇錦不一會兒就在人群里頭找到了鄭相怡,而鄭相怡也望見了她。兩姐妹很是興奮地聚集到了一起。
按照佛誕節的傳統,應當是要在這普靈寺住上幾天的。蘇錦與東方漣母子三人脫離開來,只與鄭相怡玩鬧在一起,然而天黑了,也還是要回到普靈寺為蘇府準備的廂房,正在蘇歆隔壁。
普靈寺規模宏大,朝廷每年都會投進許多錢財,寺中大大小小的廂房,即便是面對如此之多的貴族女眷,也足夠住下了。
蘇錦白日與鄭相怡一起逛了普靈寺,到了夜晚便也有了些許疲憊,她差了喜芙托人送來熱水,泡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就要睡下。
“小姐,小姐,聽說有賊人夜襲!”
喜芙匆匆忙忙從外邊跑進來,一開口就將方才才聽說的消息說了。
蘇錦倒是不甚在意,既然讓這么多貴族女眷停留在這寺中,保護措施應當還是有的,想來問題也不是很大。
只是……賊人夜襲?
皇帝與皇后早已回宮,這賊人是要來夜襲誰?
蘇錦打著哈欠,將那抹疑思拋開,向著床走去。喜芙見她如此淡定,也就悄悄退下了。
關門的吱呀聲后,房中便恢復了寂靜。
蘇錦聽著山中風吹動樹葉的嘩啦聲,意識逐漸變得模糊,眼看著就要睡過去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原本的平靜,蘇錦立即驚醒,敏感地聽見了人的呼吸聲。
她從床上坐起,后背微微冒出冷汗。
“是誰?”
喜芙方才還與她說有賊人,不會就讓她運氣如此之“好”地碰上了吧?
一個黑影迅速從眼前劃過,若不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蘇錦還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
她的眼睛被人用手掌蒙住,皮膚接觸到那掌上細細的繭,應當是男人的手。
周圍溫度上升,那人一手攔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蘇錦聞到了絲絲血腥味,這下卻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你是誰?”
她語氣聽上去很是鎮定,只有自己心里才知道,后背上怕是已經被冷汗浸濕里。
然后她聽見身旁的男人竟是低低笑了一聲,充滿了調笑意味。
“蘇二小姐,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