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宮賜福一品朝，頭上戴起天官帽；

身上著起滾龍袍，腰里縛起碧玉帶……”

“我的丁公子哎，不要在這清清早上的白日做夢了。”一個肩上披著粗麻布的店小二朝著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個頭戴網巾，身著淡藍色直綴的男子喊道。

看見自己哼的調子被打斷，男子也不生氣，只是口里隨即換了一個調子：

“一爿茶館冷清清，二個堂倌活死人。”

“我的丁大官人，我們兩個從早上起床一直忙到現在，哪里像是活死人了？”

那個店小二忍不住回嘴道。

一邊掃著地的另一個小二也跟著說了起來：

“丁公子今天怎么這么安逸，不去讀書考你的功名了？”

“哎，別說了，昨天晚上看了一宿，實在看不進去了。這才來你們這里討一碗茶吃吃。”

“看起來丁公子這杯茶倒是要喝一個上午了。”掃地小二笑著說道。

“我看不是你讀不進書，而是心思都在你那小娘子身上吧，啊，哈哈。”擦著桌子的小二說著笑了起來。

“你別胡說，繡兒她還沒過門呢。”丁洪志臉色變得有點難看。

掃地的小二連忙打起圓場：

“要我說，你就把那宅子賣了吧，守著個空屋子身上一窮二白也不是辦法。倒不如賣了也好有錢早日把繡兒娶了，再把余下的做本錢，出去行商找出路不是？”

丁洪志的臉色又沉了三分。

“我們可為你好，說的話你可別不愛聽。你現在這樣真不是辦法。”小二停下了動作，把麻布重新披到了自己的肩上，坐在了一條長凳上。

“我知道，我原本出生世族，是個舊姓人家。可造化弄人，家境在我爺爺那輩就開始沒落。家父去世，我便只剩下這間祖宅。繡兒和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從小便沒了爹娘，我和她兩個人相依為命那么多年情同兄妹。如今她寄住我家，難免造人閑話。但家父臨終前拉著我的手哭著告誡我千萬不能變賣祖宅，這是我們丁家的臉面，寧可餓肚皮也不能丟了。”

小二無奈地搖了搖頭，

“餓肚皮，你現在是真的餓肚皮了。你又不能守著宅子守一輩子。就算沒有錢你不愿做生意，可你下次去鄉試的路費怎么辦？”

丁洪志低頭不語。

“對了，今天是小滿，新絲上市了，丁公子有空去看看。聽說今天蕭掌柜也在絲市上看絲呢。”說著，掃地小二看了一眼丁洪志。

“說起來蕭掌柜來我們這也快兩三年了，生意還真被他做起來了，現在這文里村的絲商那個不認識蕭湯蕭掌柜？他的絲店可是遠近聞名啊！”

“是啊，聽說最近他還讓媒人去潘老爺家提親了，要迎娶潘家的千金呢。”

“聽聞潘氏貌美如花，倒也配得上蕭公子。”

“可不是，傳說這潘千金生來就是通體膚白如玉，渾身上下沒有哪怕一點痣，且其美貌當今程安縣無人能及，真個叫無暇軟玉、誘人溫香。”

聽到此處，丁洪志忍不住插嘴道：

“縣里無人能及，恐怕言過其實。我家繡兒論說容貌也是傾城之色，你們那個曉得她不及那潘氏？”

“潘氏可是潘老爺的心頭肉，天天在金屋里供著呢，秀兒又被你藏在你丁家寶宅里，我們那里去曉得誰樣子好些？”

聽到這話，丁洪志的臉色一會發青一會發紅。

“小二，我茶錢發桌上了。”看見話不投機，丁洪志放下了錢，準備起身離開。

走到門前時，小二還在沖他說著：

“有時間去絲市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