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我也是才聽說的。我們家大牛他老姑的鄰居在衙門里當差,正巧跟著縣太爺在堤壩那邊督工,聽他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昨兒個堤壩有一處不知怎的塌了,那河水跟出山老虎似的,嗷嗷叫著往下沖,淹了一個村子不說,連那邊上修河堤的幾十個漢子也都被沖沒了?!?/p>
說著,婆子紅了眼眶,“我真是后悔啊,當初大牛他爹就說修河堤不是人干的活兒,十個去五個回,犯不著拿命去賭,還不如花幾兩銀子免了徭役,也買個安心。是我...是我這老婆子糊涂,想著又不是農忙,干啥平白花那些錢,留著給老二娶個媳婦多好...”
那青年也低下了頭,滿臉的擔憂和愧疚。
沈硯早聽得心驚肉跳,追問道:“后來怎樣了,那些人有沒有找回來?還活著嗎?”
婆子搖了搖頭,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哪里還有命在,聽說縣太爺已經叫人在造名冊了,死的是哪些人現在誰都不知道。我實在放心不下,就算見不到人,去縣上打聽一下也是好的。”
她兒子祝大牛跟沈籬一同去服徭役,如今祝大牛沒有音訊,沈籬自然也沒有。
沈硯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大哥是家里的頂梁柱,大哥要是沒了,這個家也就完了。
他四體不勤,只會死讀書;三弟性子沖動,離出師還遠得很;小妹的藥錢怎么辦,還有大嫂,可憐她才剛嫁過來就要守寡......
對了,大嫂!
沈硯也顧不得邊上有人,急忙看向盛竹:“大嫂,我想去縣上看看大哥!”
盛竹點頭,安慰道:“放心吧,你大哥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話是這么說,其實她心里也沒底。
她綁定了系統產生了變數,命改了,那沈籬呢?也會跟著改嗎?
想了想,她道:“我跟你一起去?!?/p>
畢竟是她名義上的丈夫,雖說沒見過面,更談不上什么夫妻感情,但當著外人面總不好太過冷漠,這樣沈硯心里也不會舒服。
縣城距離青云鎮并不太遠,不過靠老鐵頭的牛車肯定是不行的,而且他的牛也進不了城門,得交額外的車馬費。
他們得重新找馬車去。
那么問題來了,車費怎么辦,兩人身無分文,總不能靠兩條腿走去吧?
最后還是大牛他娘心地好,給借了兩百文。刨去來回路費一百文,盛竹另外給了老鐵頭六文,是來時的牛車錢,又花三十文買了四個大饅頭,兩盒綠豆糕,托老鐵頭帶回家去給沈崢兄妹倆。
她和沈硯去縣城,最快也得明天回,光靠家里那幾個餅哪能夠吃的。
就這樣一路風塵趕路,總算在日落時分望見了太源縣的城門,還有城墻上飛檐翹角的瞭望塔。
四個人被挨個檢查盤問,輪到盛竹時,守門的士兵嘴角直抽抽,只看了一眼就揮手讓她趕緊進去,似乎多看片刻都是受罪。
這倒也省事了,進了城后,天也黑了下來。
太源縣晚上有宵禁,被抓到大晚上的在街上溜達,是會被抓起來的。
幾人只好找了家便宜客棧住進去,沈硯跟祝大牛他弟住一間,盛竹跟婆子一間。
雖然盛竹不是故意的,但便宜沒好貨,客棧的床絕對不超過一米二,迷糊中她硬是用她當仁不讓的肉體將婆子擠到了地板上。
婆子一臉懵:“......”
盛竹則慶幸不已,幸好沈硯沒答應讓沈溪跟她睡,不然小姑娘恐怕已經去天堂跟她爹娘告狀了。
次日一大早,幾人飯都顧不上吃,直奔堤壩。
還沒上壩,就被幾個穿著衙役服的男人攔住了,“干啥的?這里不許閑雜人等進來!”
婆子畢竟年紀大,還是有幾分生活閱歷的,于是偷偷塞了十幾個銅板到其中一人手里,懇求道:“官爺,我想打聽一下,我兒子祝大牛現在如何了,可還活著?”
那衙役將銅板往懷里一塞,眼珠轉了轉,回憶道:“祝大牛?沒聽過這個人啊?!?/p>
轉頭問其他幾個衙役:“你們認識嗎?”
衙役們都搖頭。
這次修河堤上頭十分重視,還派了九皇子過來巡查。整個太源縣都抽了人過來服徭役,烏泱泱的,誰會記得小小一個祝大牛。
婆子還待再問,那衙役就有些不耐煩了,開始揮舞著木棒趕人。
沈硯急了眼,喊道:“那沈籬呢?各位大哥可聽說過這個人?”
“沈籬?”衙役的動作忽地一頓,臉色忽明忽暗,瞇眼瞧著沈硯,“你是他什么人?”
沈硯忙道:“我是他二弟?!?/p>
生怕自己一個人分量不夠,又指著盛竹道:“這是我大嫂,是沈籬的娘子!”
衙役們上上下下打量了盛竹好一會兒,臉色都古怪起來。其中一人抱胸斜睨著她,滿臉嫌棄:“你是沈籬的娘子?莫不是冒充的吧,沈籬的眼睛又沒瞎。”
盛竹真想口吐芬芳,一群狗眼看人丑的家伙,哼。
不過她倒是聽出話音來了,從這幾個人的態度看,很顯然是認識沈籬的。
她便好脾氣地笑了笑,“各位官爺,不知道我家相公現在何處,能不能請他出來見一面?”
衙役們互視了一眼,湊堆嘀咕了半天,終于答應了。
“行,你們幾個就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們叫?!?/p>
說完,其中一人抬腳往不遠處的幾排臨時工棚走去。
盛竹等人都松了口氣。既然說去叫人,那就證明沈籬還活著,至于祝大牛,等沈籬來了問問就知道了。
半刻鐘后,那個衙役終于出來了,身后跟了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