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好像有人類。”溫瑞莎忽然說。

“我看看。”望遠鏡此刻正對著遠離衛星城的方向，白純有些奇怪，拿過望遠鏡，果然看到極遠的地方停著幾臺空天飛行器。

飛行器旁還有一些穿著宇航服的小人，正在木衛二凍結的地表上跳動，很歡快的樣子。

“那些應該是準備求婚的人，他們在說明今天會有藍色噴涌！”

白純的眼神興奮起來。

“知道什么是藍色噴涌么？木星太大，還有很多衛星，受木星和這些衛星的潮汐力影響，木衛二的地殼運動很頻繁，經常撕裂，地表下的液態水就會噴出來，最高能噴到數百公里的太空。”

“好多人選擇在這時求婚，衛星城也有專門提供這種服務的公司，預測到有噴涌現象時，就會把有需求的男女帶到附近去，不過價格貴得嚇人。”

他轉頭看向溫瑞莎，“咱們運氣不錯，你今天將看到木衛二上最壯觀的景象，就是不知道這次噴涌的位置距離觀測塔有多遠……”

白純還沒說完，一陣沉悶的震顫忽然沿著觀測塔的塔身傳到平臺上，有臺儀器閃起了紅色的預警燈，他的眼睛亮了亮。

“說噴涌噴涌就來了，從震感上看好像距離這里不是太遠，就是希望別離得太近。”

“衛星城的地基是網塊式的，穿透了木衛二的冰層，如果感應到震強有威脅，會通電把附近的地面一起鎖死，那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在白純的話音中，震感迅速變得強烈起來，但片刻后忽然又停了。安靜了十幾秒鐘后，又猛地一震，距離觀測塔幾十公里遠的地方，一道藍色的冰柱突破光滑的地面升上了高空。

“看！就在那邊！”白純指著噴涌發生的地方。

木衛二稀薄的大氣對視野的影響微乎其微，在平臺上能清晰地看到冰柱上升的過程。

在兩個人的注視下，冰柱直接沖上了木衛二大氣的對流層，晶瑩的冰晶隨著平移的氣流迅速擴散開，遮蓋了數十公里方圓的天空。

噴涌從地表下帶來的溫度被冰冷的大氣稀釋，形成了超大面積的氣霧，在星光照耀下，仿佛一棵熒光閃閃的參天巨樹。

“這些都是冰晶，要過十多天才能完全落下來，人們認為這是木衛二賜予人類的祝福，所以會選在這時求婚。”

白純望著遮住小半個衛星城的巨樹，默默地說。

有很長一段時間，其實他都想帶林雪來這個他母親答應他父親求婚的地方，向林雪表明愛意，但長大后林雪就對這種地方失去了興趣，再也沒來過。

更讓白純感到悲哀的是，他很清楚，就算林雪愿意來，他也不敢說出口。

就這樣，他什么都沒來及說，他的終極夢想就一去不返，并將距離他九億公里之遙，此生再也不會相見。

“想你的愛人了？”溫瑞莎忽然問。

“你怎么知道？”白純反問。

“契約是種深層次的聯系，我能察覺到你情感的波動，”溫瑞莎回答，“再從中判斷出很多東西。”

“這種能力挺贊的，”白純也沒隱瞞，“她叫林雪，其實不算我的愛人，因為我愛她，但她不愛我，她去了一個叫‘空天堡壘’的地方，就在木星軌道的薄日點上，我們這輩子應該不會再見面了。”

“那你還愛她？”溫瑞莎又問。

“愛，”白純點點頭，“我從知道愛是什么時就在愛她，已經成了習慣，她是我的初戀，也是我的人生夢想。”

“我可以幫你得到她，”溫瑞莎淡淡地說，“融魔有種心靈魅惑魔法，可以讓不愛你的人死心塌地地愛上你，至死不渝。”

“不，”白純搖搖頭，“我更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她愛上我，這樣才有意義。”

“有區別么？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當然有，那樣我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到底愛不愛我。”

“你好蠢。”溫瑞莎丟下三個字，轉頭去看噴涌結束后形成的巨大云團。

像上次吃到白純做的飯菜一樣，她淡藍色的瞳仁漸漸又發出了柔和的熒光，接著，她的唇角微微彎起來。

“這地方確實很好玩，人類世界也很有意思，在融魔的世界從來沒有這么壯觀的景象。”

“你笑了？”白純看著溫瑞莎，她在笑，不是模仿，那張精致絕倫但時常面無表情的臉變得生動了許多，這個笑容像是某種實質性的東西，有很強的穿透力。

溫瑞莎不置可否，但笑意還留在她臉上，使她變得溫婉而又平易近人。

“你在笑，”白純肯定了這個事實，自己也笑起來，“我就說這地方很好玩，現在你信了吧。”

“我又沒說這地方不好玩。”溫瑞莎嘟囔著說，尾巴翹起來甩了下。

白純察覺了溫瑞莎語氣中的變化，明顯正對他親切起來，只要他不做傷害她的事，他們之間很快就能建立牢固的互信關系。

他不會做傷害溫瑞莎的事，一沒理由，二也不敢。

兩個人又在檢測塔上逗留了兩個小時，直到溫瑞莎對天空中的云團失去興趣，白純也冷得快受不了，才離開了塔頂。

溫瑞莎陪白純穿過那條隧道，等他開車回到城區，消散成一團黑煙，回了融魔位面。

白純在導航上輸入維修店的地址，把駕駛模式調成自動，然后靠在座背上發呆。他和溫瑞莎才認識不到一個星期，關系就有了明顯的進展，這是個很好的兆頭，需要繼續保持。

在白純的思緒中，聚變車穿過衛星城，停在了維修店門前，時間已經入夜，白純掏出視訊器把車還掉，然后拎著那臺計算機回了店里。

維修店一地狼藉，還沒收拾，白純把那臺計算機放到工作臺上，關好卷閘門，默默歸置被打壞的東西。

維修店里堆的本來就是破爛，損失倒不慘重，但零零碎碎的東西著實不少，白純正彎著腰收整，店里的燈光忽然黑了。

接著一聲巨響，一道黑影穿破窗口，在亂飛的玻璃碎片中沖過來，一只腳踢到了白純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