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前，他們就按照法案決定出人選了。”
李總臉色慘白，只要這個消息傳過去，就意味著救援已經(jīng)失敗。
被困人員將面臨人生中最重大的抉擇，一部分人會切斷供氧，另一部分人則看著自己的隊友在窒息中死去。
活著的人也要按照法案重新篩選出更高生存優(yōu)先權(quán)的人，等待法案下一次啟用，直到有人活著被救出去，或者所有人全部死亡。
這種時刻，死亡其實已經(jīng)不可怕，更可怕的是那種絕望。
“救援已經(jīng)失敗，立刻啟用生存法案，救援已經(jīng)失敗，立刻啟用生存法案……”
礦道里深處，嘶啞的嗓音從通訊器中傳出來。
坐在礦道里的人全低了頭，周圍死一般的寂靜，誰都清楚，生存法案的啟用意味著沒有希望了。
遇重大事故被困，外力無法監(jiān)督生存法案的執(zhí)行，更多靠人們自愿，對被生存法案排除在外的人而言，生命已經(jīng)開始倒數(shù)，使每一秒都顯得那么重要。
半分鐘后，終于有人站起來，朝不遠外的一塊大冰塊走過去。
用自己的死亡換取別人的生存，是異常艱難的抉擇，對活著的人沖擊也很大，最好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死去，這樣雙方都不會太痛苦。
有人帶頭，更多人陸續(xù)站起來，數(shù)量占總?cè)藬?shù)的三分之二，他們將用生命，為剩下的人爭取半小時的生存時間。
沒有道別，沒有囑托，甚至沒有聲音，所有人都被籠罩在一片沉默而又絕望的氛圍中。
就在這時，塌方的冰壁上忽然出現(xiàn)了幾道裂紋，有一絲光亮從里面透出來。
接著，冰壁爆開了，大片大片的冰霧噴射出來，向周圍彌散開。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xiàn)在蒸騰的冰霧中，頭頂?shù)奶秸諢粼陟F氣中閃閃發(fā)亮。
留在冰壁附近的人都愣了愣，接著有人開始大喊，“通了！通了！有救了！”
原本死寂的隧道一下亂了套，有人在歡呼，也有人在哭，那些準備赴死的人也紛紛停住腳步，轉(zhuǎn)身跑了回來。
“我?guī)А姵亍磻睢?/p>
防護服的氣壓太低，讓白純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連自己都聽不清。
他把背后覆滿寒冰的背包解下來，放在地上打開，讓人們看到里面的氧反應灶和電池。人們圍過來，開始分發(fā)維持生命的必備品。
白純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惡魔之力的支撐，累倒不累，但在前途未卜的冰土混合層里爬了近半個小時，已經(jīng)讓他已經(jīng)心力交瘁。
須臾，人們分好電池和反應灶，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開始關(guān)注給他們帶來希望的人。
出乎人們的意料，救他們逃出生天的人是個面容俊秀的大男孩，還很年輕，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雙眼中閃著鎮(zhèn)定的光澤，讓人感到安心。
令人震驚的是他居然光著兩只手，手上正冒著蒸蒸熱氣，從滿身的冰渣子來看，好像是直接從冰層里鉆過來的。
在人們的注視下，白純從背包里找出作戰(zhàn)服手套戴上了，以讓自己顯得不那么驚世駭俗。
他可不想自己被當成什么奇怪的東西，被聯(lián)邦政府關(guān)進實驗室里解剖研究。
在獲救的驚喜下，眾人也沒有過多關(guān)注這件事，他們撲了上來，開手挨個用力擁抱白純。
像這種事故，按照慣例，被困人員的通訊設備不會接入公共救援頻道，以免相互影響。
這些人知道白純聽不見，但還是在很大聲地道謝，這個年輕人剛剛把他們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每個人都很感激。
透過頭盔，白純看著眼前一張張激動萬分的臉，胸口也填充著難言的感觸，冒了那么大的險，但救了這么多人的命，一切都值了。
“過去了！過去了！”
隧道這邊，李總跳起來，在低重力下離地兩米多高，握著通訊器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那邊說有人給他們帶去了給養(yǎng)，他真過去了！不是幻覺，他真過去了！他真的過去了！”
沒人歡呼，除了一隊正忙著在冰洞里埋設爆破核心，其他人都站在外面面面相覷。
每個人心里都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剛剛他們見到了生平最大的離奇事件。
一個大活人摘掉作戰(zhàn)服的手套，使自己處在非常嚴重的戶外暴露狀態(tài)，然后徒手鉆進凍得像鋼鐵一樣堅硬的冰壁，并且爬過幾十米的塌方段，把補給帶給了被困人員。
人們一時不敢確定是李總已經(jīng)瘋了，還是這件事真的發(fā)生了。
“白純，白純，”菲莉絲也不敢相信，用頭盔的對講喊，“能聽到我說話么？請回答，請回答。”
“能聽到，我在這邊，被困人員都沒事。”白純坐在一塊大冰塊上，正和四十多個人大眼瞪小眼。
燃眉之急已經(jīng)解決，人們開始好奇白純是怎么鉆過來的，都圍在他身前，像看一只稀有動物那樣看著他。
這件事沒辦法解釋，白純只能保持著迷之微笑，盡量營造出“我是用先進的設備挖過來的不用大驚小怪”的既視感。
“你真鉆過去了？”菲莉絲瞪著眼睛，臉上就差寫上“難以置信”四個字，她轉(zhuǎn)頭問坐在一旁的楚漢雄，“小雄，白純說他真鉆過去了，是不是我幻聽，你聽到?jīng)]有？”
“別問我，”楚漢雄以沉思者的造型托著頭盔，神情茫然，“我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有些崩塌，我好像需要看心理醫(yī)生。”
“看來真的發(fā)生了一些難以理解的事，”杰爾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用頭盔的對講說，“白純，事情結(jié)束后來我辦公室一趟，咱們好好聊聊這件事。”
不等白純回應，他拍了拍身旁雷蒙德的肩膀，“局里還有不少事，既然問題已經(jīng)解決，我就回去了，這邊就交給你了，這次事故算給十三隊，一隊輔助，回去給我份報告。”
“明白。”雷蒙德簡單說。
菲莉絲聽到，立刻高興起來，這意味著四隊得罪風評司，把這次事故調(diào)整到S級，結(jié)果讓十三隊撈了便宜，這口氣也算是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