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婆子治好了,可王婆子的幾個兒子媳婦還是往死里罵徐郎中,幾副藥方就花了六百文銅錢,金子的藥方不成?這不宰人么!
是以,這徐郎中是又招人恨又不招人待見,可村里人若是有啥急癥,還是得著徐郎中,沒招!
林禾麥見秦氏懷里揣了銀子要出門,知她是要去請徐郎中了,可嗓子干痛如燎火喊不出來,只得看著秦氏出了門。
她昨兒在外凍了一宿才回來,回來鉆進被子里就感覺渾身發冷。
她本是仗著自己習武的身體較常人強健,便也沒當回事兒,誰知一躺下便起不來。早上秦氏見她起得晚了也沒叫她,做好了晨飯喊她才發覺不對,臉色蒼白嘴唇哆嗦,一摸額頭,滾燙!
迷迷糊糊之中林禾麥抓緊了被子角昏睡過去,耳邊傳來人說話的聲音也沒什么反應,似乎有人掰開她的嘴巴給她灌了熱湯藥進去,又在她嘴里放了一顆蜜餞……
“哦喲,徐郎中,真是謝謝你了,大老遠的從清蘆村過來……”秦氏的聲音模糊的傳來。
“您甭謝我,都是六郎給我拽來的!老太太,這兩副藥早晚各一副,林姑娘就沒什么大礙了……”
“徐郎中,診金……”
林禾麥聽到秦氏的聲音,努力的睜開眼睛,入眼卻并沒看到秦氏,而是一個忙碌的高大身影。
“醒了?”
楊六郎拿著熱帕子敷在林禾麥的額頭,仔細的凝視著她虛弱的雙眼。
“你……”
“什么?”楊六郎向林禾麥的嘴旁湊了湊。
聽清了林禾麥的話,楊六郎臉色變了變。
他皺著眉頭站起身來,不贊同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道:“燒糊涂了,還學會罵人了。”
這時,屋子外頭的秦氏走進來,“六郎,徐郎中說什么都不收診金,這銀子一會兒你幫我送過去罷?”
“診金我已經付過,老人家不必操心。”楊六郎的聲音淡淡道。
“呀,怎好讓你破費?”秦氏微訝的道。
楊六郎側了側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林禾麥,“禾麥既定是我的妻,我自然有責任照顧她。”
當林禾麥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了。
秦氏忙給她熱了粥飯,又端了小菜來,禾麥昏睡了一天沒吃東西,早餓的不行,端起碗來將飯菜吃的精光。
秦氏見她吃的香甜,瞇眼笑著說:“這還是六郎給你做的哩!”
林禾麥險些被粥嗆到,猛咳了幾聲,驚訝的反問老太太:“楊六郎?”
“是呀,沒想到六郎那孩子還會生火燒飯,欸喲,咱們小青村有幾個男人肯進灶房給女人燒飯呀……六郎是個靠的住的,禾麥,奶奶這下算是放心了……”
林禾麥心中暗想著,若不是因為他一句不負責任的話,怕是她今兒還活蹦亂跳的蹦跶呢,哪兒用燒的糊里糊涂起不來炕!
“這家伙沒在飯里下毒罷,”林禾麥負氣的哼了一聲,“他做的飯,怕是沒安好心!”
“你這孩子,說啥哩!六郎還特意去清蘆村給你買了兩包糕點,叫我等你醒了拿給你……”
秦氏說著將兩包糕點翻出來,遞到禾麥的面前,“是清蘆村的李家鋪糕點,拿來的時候還是熱乎的哩。”
林禾麥接過兩包糕點,一包杏仁酥,一包桂花糕。
油紙也包裹不住糕點的香甜蜜氣,林禾麥凝視著油紙,心里的悶氣似乎疏散了一些,又問秦氏:“奶,他啥時候走的?”
“天黑了才走的,我倆一起吃的夜飯!這孩子手藝還真不錯呢。下晝山木那孩子也來了,跟六郎一起丈量的屋頂尺寸,說是明兒一早去買石料,不過兩日就能將這屋頂徹底補好了!”
“補屋頂?”林禾麥訝然,“他咋知道咱家要補屋頂?”
秦氏驚奇的看她,“我以為是你和他說的哩!不是么?”
“我……”林禾麥猶豫了一下,思忖著回答道:“可能是我燒糊涂了,忘了罷。”
秦氏溫和的笑著,將桌子上的盤碗撿走,說什么也不讓禾麥跟著出來,怕她再受了涼。
第二天早上,禾麥和老太太正在做晨飯的時候,便看院外來了一大堆人,打頭的正是楊六郎。
七八個青年后生抬著石料和器具進了小院,見到站著發傻的祖孫倆,楊六郎走過來,“我們先將東西放這兒,一會兒調好了石料到了晌午才能開工。”
秦氏忙道:“欸,好,好,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們,有啥用的到我們的知會一聲。幾個孩子還沒吃飯罷?”
幾個青年大清早過來,自然還沒吃飯。來人家幫忙干活的自然要主人家包了一天的飯食,見秦氏問,一個后生笑嘻嘻的高聲喊:“我們還沒吃飯哩,有干糧給個干糧,沒干糧給我們來碗粥也好哩!”
“有有有,有粥也有干糧,知你們今日來,特意揉了面泡了米!”秦氏笑瞇瞇的道。
楊六郎將地上的木桶撿起來,“我去挑水,”走了幾步,他回頭看了一眼林禾麥,“你也去吧?”
林禾麥怔了一下,怔愣的功夫,來開工的后生們中打起諢來:“喲,六郎長出息哩,還知道叫上個姑娘去哩!”
“果真這訂了親的人就不一樣,哥哥告訴你,甭光去挑水啊,看哪兒好去打野食,哥哥們保證不偷看哩……”
楊六郎淡淡的掃了他們幾個一眼,幾個嬉笑玩鬧的后生馬上老實了,開始料理手里的石料粉來。
林禾麥拎著水桶跟在他身后,匆匆路過幾個后生的時候,見那幾個后生都抬眼瞄著她,見禾麥看他們,都紛紛頷首致意。
他們方才和楊六郎嬉鬧是一回事,在面對禾麥的時候,還是十分有禮的。
禾麥臉色微紅,一直和楊六郎走到了溪水旁才稍稍清涼了一些。
楊六郎默不作聲,將兩人手里的水桶打滿了水放在地上,并沒有馬上回去的意思,而是目光炯炯的看著林禾麥。
禾麥知他有話要說,也不詢問,同樣平靜的對望著楊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