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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笙笙煙如織

西施之會(三)

關于青銅樹,有個極為凄美的傳說。

那是一個身為世家子弟的青銅巧匠之溫和舞技艷絕京城的金絲雀韻姌的故事。

————

自你我相遇,琴弦亂了步調,離琴之弦,滲出腥甜血絲。冰冷的青銅與華麗的緞帶互相交錯,充滿殘酷與冷血的王朝,有著一場狂亂的愛。

(一)

望仙三鬟髻烏黑似夜,珠玉翡翠堆得像天上交疊的夕霞。水藍色的絲履從長裙中探出,露出雪般白的一段腳背。

一只青銅面具后,是雙水般柔情的眼,正看著他。

這是之溫第一次見到韻姌,他是頂尖舞者,一舞艷絕京城,還被皇帝賜予舞師這一官職。

京城的舞者都是女子,唯有韻姌一個男子,為了和他人保持一致,他的裝束也較為女性化。

可之溫是瞧不起他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韻姌與皇帝之間,關系不清不楚。

“像柏公子這樣的世家子弟,怎會對青銅鑄造感興趣呢?”韻姌輕持羅扇,給正在忙著用陶土制模的之溫扇去陣陣涼風。

“喜歡。”之溫只答他這兩個字。

對于韻姌問他的所有問題,他都敷衍了事,身為貴族,給一個伶人做青銅器,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恥辱。

因為韻姌在夢中見到了一只巨大的青銅樹,皇帝便命之溫在韻姌跳舞的摘星樓里為其鑄造。

之溫乃是世家子弟,身份高貴,但卻頗愛青銅,所制青銅面具被韻姌看上,點名要他來主建青銅樹。

摘星樓里擺滿了鑄造青銅所用的工具,又擠滿了青銅匠。

可韻姌吃住都在摘星樓,除了這里,他無處可去。

青銅匠眾多,可是韻姌的眼神總是在之溫身上。

他一開始做工,便像喙插入樹干中的鳥,完全沉迷其中,無法抽身。

韻姌總喜歡在一旁問他正在做什么,手里拿的材料是什么,再聽他簡單地擲出幾個潦草的字。

青銅樹的樹枝上要點綴上百只青銅樹葉,等鑄成之后,韻姌的腳掌將會踏著這些樹葉在空中紛飛起舞。

建模的時候需要丈量韻姌的腳,以免樹葉大小不合適。

韻姌笑著從綴滿綠松石的舞鞋中伸出腳來。

腳趾變形扭曲,腳掌滿是繭子。

原來第一次見她時,腳背如凝脂,竟是她的腳上唯一一塊能看的地方。

之溫托起韻姌的腳掌,放在桑皮紙上,用勾線筆描摹著輪廓。

韻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的頭偏過去,眼睛卻偷偷看著一臉認真地在描畫的之溫。

(二)

繼續做工的時候,之溫分神了,他的眼神偶然會飄向韻姌。

第一次見她的樣子還歷歷在目,珠玉繁復,高不可攀,這個畫面和他充滿傷痕的腳的畫面交疊在一起,讓之溫的心有些麻亂。

韻姌請來了西域樂姬唱曲解悶,曲聲悠揚,在空曠的摘星樓里縈繞盤旋。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幸遇三杯酒好,況逢一朵花新。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

伴著歌聲,韻姌脫下長裙,露出月白色的短羅衫,手中持著金鈴,跳起了拓枝舞。

西域傳來的舞蹈熱情奔放,整個摘星樓都被韻姌的舞姿點燃,韻姌和滿身泥污的青銅匠共舞,此刻他們都失去了身份,都成為了樂中人。

之溫第一次感覺手中的青銅器失去了吸引力,他拿起折扇,以折扇為鼓棒,以青銅為鼓,為韻姌進著節拍。

韻姌的笑容既清澈又肆虐,仿佛她就是西域的放馬少年,而不是整日困在摘星樓里的伶人。

如果說之溫是青銅癡,韻姌便是不折不扣的舞癡。

舞罷,韻姌的發髻散落,他沒有整理,而是直接用繩子綁起來,再用濕布帕擦去了臉上的妝。

傾城的舞姬,終于褪回了少年郎的模樣。

“你的舞,很不錯?!敝疁卣f道。

“以青銅為鼓,雖聲音清脆,不似鼓聲震撼,但卻別有韻味。一切宏大之中,總包含著傷春悲秋。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萬事原來有命,正是曲中說的那樣?!表崐樞χf。

“我會在樹葉上設下許多鈍紋,你的腳落上去的時候,就不會輕易滑倒了?!敝疁卣A苏Q?,輕輕說道。

“多謝?!表崐樥f道:“這是你第一次和我說話,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何對我態度如此冷淡,你要知道,有多少像你這樣的貴族巴結我,想讓我和陛下多說他們些好話?!?/p>

“初見你時,以為你只是憑借姿色受到陛下賞識,適才領略到你舞姿的奇妙。我十分敬佩一生只專注于一件事的人,你為舞蹈付出了很多?!敝疁鼗卮鸬?。

韻姌轉過身,用幽幽的眼神望著已具雛形的青銅樹,說道:“待到此樹建成,能在其上跳舞給眾人看,也算不枉此生,拜托你了,之溫?!?/p>

泥模已建好,之后要將其帶回窯洞灼燒,之溫要離開摘星樓幾日了。

其實本來青銅樹可以鑄好以后再送過來的,但是韻姌告訴皇帝自己怕他們做的和自己想的不一樣,所以才讓他們在摘星樓造泥模。

其實,韻姌是太悶了,太想找些人來陪自己,讓摘星樓熱鬧點。

當然,她也想看看能做出那么好看的青銅面具的之溫,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三)

“元宵節燈會那天,我的作品會在擺花街展出?!敝疁卣f道。

“哦?!表崐樴閲酥f道。

之溫收拾好行裝,跟著其他匠人一同離開了摘星樓。

他一走,韻姌便一路小跑著進入自己的房間,打開鏡匣,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滿是激動。

原來,之溫是愿意和自己有更多接觸的。

他已經不排斥自己了。

元宵燈會,韻姌著男裝到擺花街賞燈,之溫的青銅展會里擠著很多人。

他剛到門口,之溫便迎了上來。

四目相對,似有很多話要說,可卻又說不出什么話來。

韻姌想告訴他,他離開以后,偌大的摘星樓好空曠。

之溫想告訴他,夢中常常會看到他的舞姿,和那雙布滿傷痕的腳。

韻姌跟在之溫身后,看著之溫和客人介紹著自己作品的由來。

之溫的神情很嚴肅,他的每一件作品都很精美,并且都有著動人的故事,或是千年傳說,或是百姓疾苦。

這樣一個高傲有思想的青銅匠人,卻因為伶人的一個夢而徹夜勞作,韻姌忽然感覺自己有些不配。

他拉住之溫的衣袖,之溫錯愕地回過頭來,告訴客人他稍后再過來。

“怎么了?!敝疁貑柕?。

韻姌的手還在他的衣袖上,眉頭時皺時展。

“給我做青銅樹,你是不是很討厭呢?”韻姌問道,輕咬著嘴唇。

之溫的手掌覆住他的手背,說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你在青銅樹上起舞了。”

之溫的心砰砰跳著,如急躁的鼓點。

“哦?!表崐樰笭栆恍?,手輕輕從之溫掌下移出。

只是碰了一下手,就這樣了嗎?之溫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慌亂。

“你的作品眾多,為何不見青銅俑人?”韻姌又問道。

“世間萬物,純真可愛,又何必花心思鑄造骯臟的人呢?”之溫回答。

“不?!表崐樞χf道:“最起碼你不是骯臟的,和我不一樣。”

之溫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想要解釋,可是韻姌卻已融入了人海中,只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四)

青銅樹已鑄造完成,之溫親自帶著人將其搬到摘星樓。

金色的樹身,在燭火的照耀下像團在一起的金烏,樹身高聳,樹枝茂密,幾乎要貫穿了摘星樓。樹間鑲嵌和懸掛著玉塊和綠松石,在冷風中叮咚作響,是天然的樂曲。

韻姌站在青銅樹下,烏黑的眸子映著金色青銅,好似撒進滿天星辰。

之溫站在他身邊,兩人的肩膀不自覺地靠在一起。

韻姌換上碧藍色的舞衣,輕輕踏上最靠近地面的一片青銅樹葉,手臂勾住從房梁上垂下來的緞帶,以緞帶為支撐,環繞著青銅樹飛身舞動著。

香爐里飄出來的煙纏繞在韻姌的身邊,他好似一只靈動的仙鶴,腳尖輕松地落在每一片青銅樹葉上。

一舞已罷,韻姌緩緩走來,之溫想張開雙臂抱住他。

卻看見韻姌只是沖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越過了他,繼續向前走去。

之溫轉過頭來,看到韻姌已走到皇帝身邊。

“舞地真好,似仙女一般,這青銅樹可還滿意?”皇帝笑著問道,手輕輕摩挲著韻姌的臉。

“滿意,多虧了公子日夜操勞,陛下得好好獎勵他才是?!?/p>

“好,這你放心,賞賜是少不了他的?!?/p>

韻姌望向之溫,卻看到之溫充血的眼睛里充斥著難過。

自從之溫從摘星樓回到家中,便一直醉酒。

別人都覺得他怪,得了那么多賞賜,又升了官,為何卻看起來悶悶不樂。

他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鑄造青銅器,又因為醉酒,肢體不靈便,把自己弄得滿身是傷。

家仆走進來,告訴他皇帝讓他去摘星樓一趟,金舞師說青銅樹有些地方需要補修。

之溫聽到這句話,好似瘋了一般,笑著找來鏡子將自己的發髻梳地一絲不茍,又找來盒子,裝上幾件青銅器,即刻就要出發。

“馬再快些,馬再快些……”之溫在轎子里不斷催促著馬夫。

皮鞭急促地落在馬兒身上,幾乎要讓其皮開肉綻。

韻姌坐在窗子一旁,看見了懷抱著青銅器飛奔而來的之溫。

一個月未見,之溫和韻姌都消瘦了不少。

韻姌還是像以前那樣,站在之溫身邊,看著他勞作。

他看著之溫濡濕的鬢角,英挺的眉毛,和潔白的指尖。

“之溫公子,這個地方,你已經修了五個時辰了,夜都深了?!表崐樥f道。

此時的摘星樓,已經只剩他們兩個人還在大廳里了。

“你也已經看了五個時辰了?!敝疁卣f道。

“那個是什么?”韻姌指向之溫帶來的青銅器。

“打開看看?!敝疁匦χf道。

從外表看起來是一本用青銅做成的書,打開以后,一個栩栩如生的小人便立了起來。

小人一旁有一個滑鈕,輕輕滑動,小人便舞動起來。

“這是你?!敝疁卣f道:“像嗎?”

“你不是說不會做人俑的嗎?覺得人是骯臟的,我不臟嗎?你難道不知道我和陛下的關系嗎?!表崐樀椭^說道,眼角有些濕潤。

“你和別人不一樣。”之溫說道。

“我們家族是舞蹈世家,須由女子來傳承,偶然間得遇陛下,給了我在眾人面前展示舞蹈的機會。可是后來我才發現,他愛的不是我的舞姿,而是我的這張臉,等到我意識過來,想離開,他卻把我禁錮在這里?!表崐樀难蹨I啪嗒啪嗒地落在青銅俑人上,

“我帶你離開?!敝疁卣f道:“現在就走。”

之溫沖過來,拉住韻姌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你瘋了?如果被他發現,你的家人怎么辦,你不管他們嗎。”韻姌沖他嘶吼道。

之溫的身體軟了下來,跪坐在韻姌的身旁。

“為什么想帶我走?你愛的又是什么。”韻姌撫摸著之溫顫抖的臉頰。

“全部?!敝疁卣f道。

(五)

“聽聞不遠處有一片艷紅的金燈花,那里有一座神像,如果在那里求到情人結,下輩子便能在一起?!表崐樰p聲說道。

“下輩子有什么用,這輩子又不能在一起?!敝疁卣f道。

“我想要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能遇見你?!表崐樔崧曊f道,眼淚淌在之溫身上。

之溫小聲附和:“我也是。”

此夜過后,韻姌常常以青銅樹損壞為由,召來之溫。

之溫雖不便在摘星樓停留很久,但是這些零零碎碎的時間,足以讓他們互訴衷腸。

皇帝偶爾會在摘星樓設宴,讓文武百官,或是外邦使者,觀賞韻姌的舞姿。

之溫也常常受邀,看著韻姌在青銅樹上舞動著,任他眼波流轉,最后定格在自己身上。

皇帝輕抿著酒,注視著一切。

晚宴過后,皇帝遣散眾人,讓正在卸妝的韻姌看著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韻姌笑著看他。

“我讓你看著我。”皇帝說道。

“這不是正看著嗎?”韻姌不解。

“我要你像看之溫一樣看我?!被实垩凵窈蒽?,手重重地捏著韻姌的下巴。

韻姌聽罷忽而笑了起來,笑聲中卻帶著悲愴,嘴上殘留的胭脂又讓他添了幾分妖艷。

“韻姌,你給你一次機會,你若再見他一次,我便當著你的面把他殺掉?!被实劢o了韻姌一個耳光。

鮮紅的巴掌印,火辣的疼痛。

“你以后,不能離開摘星樓半步?!被实塾终f道。

自此以后,之溫再未聽到韻姌召自己的消息。

他總是整夜無眠,捧著酒壇望著窗外。

摘星樓很高,從窗戶里可以看到依稀的輪廓。

之溫的身子愈發瘦弱,鑄造青銅對于他來說,已是十分吃力的事。

皇帝聽聞此事,借口給之溫沖喜,為他指了婚,成婚后,便去京城外任職。

那個地方,是朝中離京城最遠的地方,若是去了,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指婚后不久,皇帝久違地在摘星樓設宴,邀請滿朝文武,只不過,單單沒有之溫的名字。

宴會上,韻姌笑靨如花,來回張望著尋找著之溫的身影,可怎么也找不到。

他用憤恨的眼神看向皇帝。

之溫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最后一面,都不讓我見嗎?

……

之溫拖著病弱的身軀,站在摘星樓外,看著里面的燈火輝煌。

他在里面,他現在一定很美。

之溫喃喃地說著,臉上露著久違的笑容。

透過摘星樓的窗戶,他看到韻姌隨著緞帶翩翩起舞,腳尖和往常一樣,輕輕落在青銅樹上。

(六)

韻姌在空中飛舞著,眼神越來越迷離。

這是之溫親手打造出來的青銅樹,他們見證了這棵樹的長大,在青銅樹旁相識,在青銅樹旁歡愛。

他的手控制著緞帶,將自己渡到一只窗戶的窗沿上,輕輕踩在了上面。

緞帶被他松開,在空中垂蕩著。

皇帝驚慌地站起來,沖他奔來。

韻姌含著淚,聲音在摘星樓里回蕩。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不須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幸遇三杯酒好,況逢一朵花新。片時歡笑且相親。明日陰晴未定。”

“明日陰晴未定,來生會是晴的,對吧,下輩子我們再相遇?!表崐樞α诵?,看著手中的情人結,仰頭倒了下去。

摘星樓中的人驚慌地涌了出來,看到之溫正摟著韻姌血肉模糊的身體,不停顫抖著。

他眼中噙滿了恨,盯著皇帝,手哆嗦著,想要拔出身上的寶劍。

可是他不能這樣,皇帝的身邊滿是衛兵,一旦他拔出劍來,不僅殺不了他,還會株連九族。

皇帝命人把之溫拉開,說他因為得病,神志不清,情緒不定,把他送回了家。

第二天,之溫獨自出了門,傍晚回來的時候,蒼白的面孔好似鬼魅,雙眼流出來的,已是淡紅的淚滴。

他一邊咳嗽著,哆嗦著,一邊鑄造著青銅俑人。

俑人栩栩如生,面容與韻姌相差無幾。

“韻姌,這世上,我只會給你做俑人,你是世間最純凈,最迷人的靈魂,你知道嗎?”之溫靠在俑人的身上,輕輕說道。

俑人做好后,之溫帶著它來到了摘星樓。

摘星樓已無人煙,只剩一個偌大的青銅樹孤零零地立在那。

之溫和俑人在青銅樹下相擁著,時間似乎凝滯住了。

之溫笑著,看著摘星樓一點一點倒塌著。

他又看向手中緊攥著的情人節,笑著說道:“韻姌,說好了的,下輩子。”

摘星樓轟然倒塌,變成了一片廢墟。

一切都化為虛無,只剩那個曾在青銅樹上起舞的男子,偶爾還會被人們議論起來。

(全文完)

淺非橘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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