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是標(biāo)準(zhǔn)的四人間,周濤和周恒坐在了鄰桌。
五個人入座,陸璐興高采烈地為他們做介紹。“恒哥,這位是我公司的前輩馮陳還有她的男朋友林瀚文。也是我們公司人事部總監(jiān)。”
“男朋友?”周恒拿著盞茶杯在手里把玩,聽完陸璐的介紹后直直盯著馮陳,眼神戲謔。
他們間的糾葛陸璐并不清楚,聽到周恒發(fā)問急急的回答道,“是啊,恒哥認(rèn)識林總監(jiān)嗎?”
突如其來的怒火占據(jù)周恒的內(nèi)心,他看著馮陳沒動,聲音如秋風(fēng)般清冽,“馮馮,你說我應(yīng)該認(rèn)識認(rèn)識林總監(jiān)嗎?”
一語落地,本是熱鬧的氣氛凝滯不動,周濤站起來尷尬的咳嗽兩聲,“陸璐,我想去買點東西,你陪我一起。”說完對另外三人說道,“你們先聊,我們等會兒就回來。”
陸璐還在原地發(fā)懵,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周濤拉出了餐廳,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
“你怎么把我拉出來了?”陸璐甩開周濤的手,不明所以的問道。
周濤一臉‘你怕不是傻了吧’的表情看著陸璐,仿佛看一個智障,他伸出手指指向里面。
“你想進(jìn)去?”周濤反問道,問完之后又恢復(fù)了鎮(zhèn)定,“讓他們聊一聊吧,我們逛逛?”
“不對啊周濤,你表哥之前就認(rèn)識我姐,你知道?他們什么關(guān)系,前任?”
陸璐站在原地沒有動,回想起周濤剛才的反應(yīng)以及之前打電話的細(xì)節(jié)。
“怪不得你問我姐是不是跟我一起,說吧,你哥和我姐到底怎么回事,還有你哥今天過來是什么意思?”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哥和陳姐應(yīng)該是舊識,至于是什么關(guān)系他沒有跟我說過。”周濤對著陸璐目光,無奈的聳肩。
“你怎么能不知道,我姐現(xiàn)在又男朋友了,你看你哥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樣。”陸璐氣鼓鼓的看著周濤,一臉‘要你何用’的表情。
“什么就是你姐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呢叫的那么親。”
“你管我,我就是喜歡叫,姐姐姐姐姐,哼!”陸璐雙手掐著腰,圓圓的眼睛瞪著。
周濤長手一伸把陸璐擁進(jìn)自己懷里,“好啦,陪我再吃點東西吧,我都餓死了,你能不能把眼睛放在你老公身上啊,你老公可是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才這么辛苦。”
陸璐登時臉一紅,拿手肘搗了一下周濤,“瞎喊什么,誰是你老婆啊。”
“誰答應(yīng)誰就是啊,老婆你說對嗎?”周濤彎下腰在陸璐耳邊壞笑,哄得陸璐嬌嗔不已。
餐廳內(nèi)的三人相對而坐,門外的輕松氣氛絲毫沒有蔓延進(jìn)來。
周恒看著眼前這兩個面色都不好看的人,低頭夾了一口米飯放入嘴中慢慢咀嚼。
像是沒感覺到氣氛的不正常,周恒又點了一瓶紅酒,要來三個紅酒杯。
殷紅的液體順著杯壁緩緩流入杯底,輕輕搖晃可以看到杯中旋起小渦。
“我們走吧。”馮陳看了眼時間站起來對一旁的林瀚文說道,林瀚文點點頭不置可否。
周恒放下手里的紅酒杯,沉沉的聲音像壓著萬鈞,“馮馮,不介紹一下嗎?”
沒等馮陳說話,林瀚文率先攬住她的肩膀,聲音帶著堅定,“是要介紹一下,我是林瀚文,馮陳的男朋友,周總,很高興見到你。”
周恒不作聲,抬頭看著放在馮陳肩上收攏的手,“馮馮,我要聽你說。”
仿佛是聽到了笑話一樣,馮陳輕呵一聲,“雖然沒有介紹的必要,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正式介紹一下,我男朋友,林瀚文。”
說話間,馮陳也伸手環(huán)住了林瀚文的身體。兩人交往的這段時間除了牽手并沒有什么親密的舉動,林瀚文捏了下環(huán)在腰上的小手,再看著眼前的周恒,倒是要感謝他了。
只是這一幕在周恒眼里著實刺眼,拿起酒杯把把剩下的液體仰頭喝掉,握著酒杯的手掌越發(fā)收緊。
“沒什么事的話,那周總我們就先告辭了。”兩人都不欲與周恒過多糾纏,準(zhǔn)備離開。
“馮馮,你是在懲罰我嗎?你要懲罰我到什么時候,我認(rèn)錯還不行嗎?”
玻璃杯在手掌中捏碎,有細(xì)碎的玻璃渣扎進(jìn)皮膚滲出殷殷血珠。
馮陳定住沒動看著周恒,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年少時分,每次兩人鬧別扭后他也是這樣委屈巴巴的說,“馮馮,別生氣了好不好,我認(rèn)錯還不行嗎?”
肩上的疼痛喚醒馮陳的回憶,林瀚文看向馮陳的眼睛里帶上不安,攬住她肩膀的手不自覺收緊。
馮陳對上林瀚文的眼睛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周恒一直盯著他們看,手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但他渾然不覺,心比手痛。
“周恒,過去的事情你情我愿說不上誰對誰錯,我也沒有想過懲罰你,人總要向前看,我是你也是,更何況我們早就有了不同的生活。”
林瀚文低頭看著站在身邊的馮陳,她站在這里明明是用那么柔軟的語氣,可每個字都充滿著斬釘截鐵的果斷與力量。
說完馮陳抬頭看了一眼林瀚文,“你等我一下。”說話間她從林瀚文身邊走向吧臺。
只剩周恒和林瀚文涼涼的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林瀚文順著座位坐了下來,他仔細(xì)的觀察著周恒十分不解,“你們都有了新生活,為什么你還不放過她,馮馮,馮馮,連名字都這么相似,來證明你情深嗎?”
傷口上的血液有些凝固,帶著輕微的刺痛,周恒張了張手掌,他伸出另一只手捏住掌中的玻璃渣。一眼不眨地把玻璃從掌心拔出,然后面無表情的看向林瀚文,“你在說什么東西?”
林瀚文沒想到周恒這么厚顏無恥,想到那天在電影院看到的一幕他忍不住開始不忿。
“我真想知道你在叫馮馮的時候腦子里想的是誰,明明早有佳人在側(cè)還要一而再的糾纏馮陳,人人都說周氏小周總潔身自好,手段雷霆,不曾想這只是妄傳罷了。”
“有什么話你直說好了,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身邊多了個佳人?”周恒反問道。
“抱歉周總,我實在沒有什么想說的,只是作為馮陳的男朋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來打擾。馮陳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如果再出現(xiàn)今天這種情況,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聽完林瀚文的侃侃而談,周恒嗤笑道,“不客氣?要再打一架嗎?你打的過我嗎。”
正好馮陳拿著從吧臺要來的東西回到座位,打斷了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
“沒有紗布,這里只有碘伏和創(chuàng)可貼,你先把手處理一下吧。”
看著眼前桌子上馮陳拿過來的棉簽、碘伏和創(chuàng)可貼,周恒有些眼熱,心口也微微發(fā)燙。
林瀚文難看的臉色還沒有收回,馮陳看著他清問道,“怎么了?”
“沒事,處理好了嗎?我們走?”林瀚文捉起馮陳的手握住,嘴角彎了個弧度但眼里沒有一點笑意。
“好,我們走吧。”馮陳點點頭然后看向周恒,“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周恒,是我們沒有緣分。”
林瀚文剛要轉(zhuǎn)身周恒陰沉的聲音響起來,“林總監(jiān),話還沒有說清楚怎么就走了。”
說完周恒也站了起來,吊燈垂的很低剛好被周恒頭頂?shù)陌l(fā)尖碰到開始搖擺不定。
在這片斑駁晃動的光芒中,周恒抬起頭看著攜手的兩人,眼底是壓抑隱忍的暴動。
林瀚文下意識把馮陳拉到自己身后,目光如劍般和對面交錯。
“周總,有些事情看透不說透,給彼此都留一些余地,更遑論我剛剛說的話皆是事實,你可以裝糊涂但是請不要打擾別人的生活。我不知道從前你和馮陳之間經(jīng)歷了什么,但是現(xiàn)在我是她的男朋友,希望你離她遠(yuǎn)一點。”
馮陳站在一邊抿著嘴巴沒有說話,和林瀚文并肩站著像一棵樹無聲的昭示自己的立場。
“林總監(jiān)一派正義的指責(zé)我道貌岸然,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身邊什么時候有了佳人,至于我和馮馮的過去,你自是沒有資格去了解。”周恒蹙著眉,手上的傷口因為用力而震痛。
林瀚文因為周恒的話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馮陳不明白這兩人因為什么起了爭執(zhí)。
只是聽到周恒的話后,她緊跟著不悅起來,“他有沒有資格你說了不算,而且他也沒有說錯什么。”
似乎是馮陳的話給了林瀚文底氣,他握緊掌中的柔夷,眼底的不屑撒向周恒,沒有一絲偽裝。
“我本無意窺探周總的私事,但周總的話里話外仿佛是我冤枉了你,那請解釋一下電影院里你身旁的女孩子是誰,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你也叫她馮馮?”
壓在心底的往事被揭開,馮陳的手心一片濡濕,臉色剎那間也變得蒼白。
周恒沒想到林瀚文口中的佳人就是陳逢,心里驀地松了一口氣,但把視線轉(zhuǎn)向馮陳的時候,心中陡然一驚。“馮馮,你也不信我?”
無論過去多久,馮陳都還記得那晚的痛苦與絕望,仿佛自己的存在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全心全意喜歡的男生其實心有所屬,而那個被周恒一遍遍說愛的女孩子竟跟自己同名。
可笑可悲可嘆,時隔六年她也從周父口中得知那位‘馮馮’是周恒的青梅,有著父母之命的未婚妻,既然如此,過往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感情的事,愛了便是愛了,不愛也是不愛,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可到底還是不甘的吧,想知道為什么自己的一片真心被錯待,想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有沒有一點自己的位置。
當(dāng)年匆忙的離開一刀斬斷感情,也斬斷了所有的聯(lián)系,可心里還是有疑問和不解,縱是多年后我們釋懷,可再次提起往事的時候,心里也會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冒出來,“為什么,到底為什么?”
“你知道嗎?你叫馮馮的時候我特別惡心,我其實早就知道了,有一段時間我總是想不通,你喜歡的到底是哪個馮馮,后來我就不想了,不管你喜歡哪一個都不重要了。”
馮陳緩緩的訴說著,“以前你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回家一趟,晚上打電話的時候我知道你在外面玩,可每次你都騙我。后來我也累了,爸爸工作要調(diào)走問我的意思。”
“其實那天晚上我是去找你和好的。”
馮陳說的就是分手的前一夜,重逢了這么久,馮陳一直對這個晚上閉口不談,對她來說那是悲哀與恥辱。周恒不懂,聽到她的話之后眼睛亮了一下,眼底燃起一簇火苗。
“那天我去和好,然后和你商量要不要走,我到的時候你已經(jīng)回去了,本想給你個驚喜。”
“你什么時候到的,為什么我不知道?”周恒回想了一下之后提出疑問。
“你當(dāng)然不知道,你只顧著跟你的fengfeng打情罵俏訴相思之情,怎么會看見我。”
本是怨憤的話語馮陳說的很平靜,仿佛只是在說一件不重要的事情。
“那時候要面子,第二天分手之后就跟著爸爸搬走,沒有問過你為什么,周恒,現(xiàn)在我想問問你,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做,糟蹋別人的真心,玩弄感情,為什么?”
周恒完全記不起馮陳說的事情,他百口莫辯。
馮陳眼睛被淚水沖刷的很亮,像一盞審判罪犯時候點亮的白熾燈,讓你無從辯解。
陸璐和周濤回來的時候只有周恒一個人,臨近深夜餐廳的食客都已經(jīng)離開。
餐廳節(jié)省電源關(guān)了大半的燈,周恒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像一個灰敗的木偶。
手上的傷口已經(jīng)凝固,血液混著酒漬紅彤彤一片,周濤急忙上前查看。“哥,你手怎么了,有沒有事?我?guī)闳メt(yī)院。”
周恒抬起頭,只見他雙眼赤紅,周身也散發(fā)著濃郁的酒氣。
眼前不斷晃動的重影讓周恒有些難受,恍惚間好像聽見馮陳的聲音,不斷在問他為什么。
他搖搖頭,嘴里不斷的說著什么,周濤湊近仔細(xì)聽才聽清楚。
“馮馮,什么為什么,我愛你啊,我只愛你,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相信我好不好。”
沒等周濤動作,下一秒周恒伸手捂住嘴巴,絲絲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哥!哥!”周濤晃著暈過去的周恒轉(zhuǎn)身對呆愣的陸璐說,“走,我們?nèi)メt(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