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風巷星的時間，現在應該是午夜十二點。

大叔坐在穿梭艦中，關閉了所有的燈光，任由星光毫無阻礙地灑落在船艙里，看起來格外的靜謐。在他的口鼻中，氣流恍若一條驚龍，回環往復，帶著絲絲猩紅之色。這種呼吸法，已經不是星盟公布的那種小兒科，神妙而強大。

李榆弦靜靜地躺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少年，你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們派過來這些專員，夠不夠給力了。”大叔站起來，瞇著眼睛看向窗外。一艘五六米長的太空戰機，毫無掩飾地向這邊沖了過來。

“神風戰法？倒是夠果敢。”大叔瞥了一眼雷達，巨量爆炸物的警告已經開始閃爍。一旦大叔決定用炮火轟下這艘戰機，水滴戰艦也會受到重大的傷害。

銀色的太空戰機，實際上更像一枚張開翅膀的導彈，逆著太陽，向水滴戰艦發起了沖鋒。

這艘太空戰機的操縱者，顯然也是一位高手，以那種恐怖的速度發起沖鋒，卻又能夠平穩地落在水滴戰艦的側翼，不僅需要極致的技巧，更需要強悍的身體素質。那樣恐怖的速度變化，絕不是尋常百姓能夠承受的。

來的人，絕對是精英中的精英。

水滴戰艦側面的艙門緩緩打開，好似是惡魔城堡的大門。兩位警衛員緩步走入船艙，總能讓人聯想起挑戰魔王的勇者。

“他已經受傷了，傷勢最嚴重的地方在他的左肺，肋骨上也有不同層次的傷勢。”一道聲音從船艙內傳出，直接作用在兩位警衛員的神經上，雖然微弱，但是堅定。

兩位專員一愣，但隨即就想起了人質的身份。

一位年輕的初級靈修師。

“他現在就在船艙的主控室中，等著你們過去。”聲音繼續說道：“并且他準備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武器，大致是裝載于手臂上的裝甲，似乎還有能量發生裝置。”

兩位警衛員再一愣。

雖說他們現在擔任的職務是警衛員，但先前也都是執法局的強人，絕非是什么親信文職，不然也絕不會被總長安排來執行救援任務。

像這樣提前就能得到消息的戰斗，他們也是第一次遇見。

當兩位警衛員轉過三個階梯，秦毅正在高一級的階梯上等著他們。

“秦毅！”為首的警衛員看著他：“把人質交出來！”

“張旭東？”秦毅看著警衛員的臉，怔了怔：“我們第五團的特戰英雄，居然會出現在風巷星這樣一顆四級居民星上？未免也太掉價了吧。”

“要說掉價，我們整個團的人就算統統變成乞丐，那也沒有你掉價！”張旭東的臉上露出憤慨之色：“在大航海計劃中，創下過汗馬功勞的秦毅少校，居然有一天會為被星盟通緝的罪犯！”

“罪犯？我不認為自己是罪犯。”秦毅搖了搖頭：“張旭東啊張旭東，當年你也是了解我的，我是什么樣的人，你很清楚。要是我想要往上爬，憑我這身本事，別說是這區區的少校軍銜，就是軍區的高位，我也一樣坐得。”

“高位？”張旭東嘴角勾起了不屑的笑：“你這品德，也配坐上高位？”

“坐在我們星盟高層的那一批人，難道就敢說私德無愧？”秦毅也不惱：“我突然退役，然后成為星際通緝犯，你們難道不想知道原因嗎？”

“原因這種事情，還是等你落網之后，慢慢告訴我們吧。”張旭東的兩根手指輕輕一搓，一大片煙霧當即散開，將所有人的視線都蒙蔽起來。

“他在你們的左前方。”李榆弦的聲音在張旭東兩人的腦海中響起。

騰地一聲，張旭東的身子就如同炮彈一般彈射出去，絲毫不遜色于秦毅。一根泛著冷光的匕首，從他的手邊抽出，直刺向秦毅。任他視力再強，在煙霧阻隔之下，也難以看清這要命的匕首。

風聲一蕩，秦毅的手臂和張旭東的匕首撞到一起，發出一陣金鐵交擊的聲音。

另外一位警衛員隨即跟上，手持軍刺，在暗處騰挪移轉，像是一條靈巧的毒蛇，將獠牙隱藏在九虛一實的風聲之中，偶爾一擊，就是刁鉆的殺手锏，讓秦毅不得不投鼠忌器。

這些個前特戰隊員，在風聲中的一招一式，都是在刀尖上起舞。雖然李榆弦此刻正忍受著精神力過度釋放的痛苦，但還是頑強地投射出無數絲狀的精神力，在視覺被蒙蔽的風中，給兩位警衛員，力所能及的支持。

但他的幫助，實際上太小了。

這些中級體修以上的存在，跟普通的人類幾乎就不是一個物種，輕輕一動，整個人就如同鬼魅一般，就連籠罩全場的精神力都捕捉不到他們。

他只能在某些關鍵的停頓上，及時將秦毅的位置報出來。

但事實證明，即使都是從左天星域特戰部隊出來的人，長期刀口舔血的秦毅，還是遠勝于當了六七年警衛員的張旭東。李榆弦從旁輔助，雖然也盡職盡責，但秦毅那手臂的破壞力，實在是太過強大……

藏匿的毒蛇固然陰險，但秦毅的防御更是滴水不漏，那雙鐵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對上能洞穿鋼鐵的軍刺，也絲毫不落下風。只是一個破綻，那位手持軍刺的警衛員，就被一記搬攔捶給砸了出去，一時間再無起身的可能。

張旭東還要再上，卻被秦毅繞到了身后。那只鐵手捏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頸動脈上有序地按了幾下，登時就讓他閉過了氣。事實證明，即使是中級體修的血管，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道，在自我保護機制下，連原先活躍的氣，都全數聚集在脖頸處，再無反抗之力。

隨手將張旭東往地上一丟，秦毅咳嗽了幾下，漸出幾滴血梅花。

“你們這些人，都已經忘卻了當年的榮耀。”秦毅看著地上躺著的張旭東，緬懷著當年的榮光：“那時候我們在星海中暢游，給無數的商隊和飛船保駕護航，把那些想要偷偷運送軍火的混球，統統送去見了閻王。”

“你現在去給一個一輩子都沒見過血的大員當狗，還有什么資格跟我講品德？”

張旭東躺在地上，整個身體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濫殺無辜，一路上將人質全部殺光的你，怎么會如此理直氣壯？”

“當年你不殺任何一個守法公民的誓言，都被你拿去喂狗了嗎？”

“那我家人慘遭殺害的時候，你何曾見那些老爺們同情過了？”秦毅慢條斯理的聲音中，透出深刻的悲哀：“因為那件事情，我已經退役當了個新兵蛋子的教官，他們還是不放過我，一定要趕盡殺絕。”

“你說的是，你那個女兒？”張旭東看著秦毅，回想起這位戰友當年通話時那滿臉的淚水：“她不是死于意外嗎？”

回答他的，是一記重重的掃腿。

“意外？”秦毅的雙眼中透著血絲：“我殺了那些無辜的人，不也是意外？”

“我殺了那殺千刀的毒販，不也是意外？”

“憑什么他們制造的意外，能夠讓自己置身事外，而我就要忍受骨肉的離去？”

“讓他們死就對了，準沒錯。”秦毅捂住自己的胸口，重重地喘息了一下。

一聲聲有節奏的槍響，給無聲的船艙增添了不少生趣。

而他的胸前，一個個對穿的洞口不斷出現，殷紅的鮮血汨汨流出，捂也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