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精神強度已經滿足了要求，只要再通過我這一關，就可以正式成為一名中級靈修師。”龍青云舉起桌子上這杯清茶。放在加熱墊上：“你選擇的是造夢師的職業，所以你這一次考試的內容便是……”

“用你的精神力，模擬出一杯相似度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清茶?！?/p>

檀香的煙霧在靜室里幽幽地轉著，彌漫在空中，發出一種好聞的味道。傅秘書坐在門外，打字的手忽然停了下來。靜室能隔絕精神力的輻射，可卻沒有隔音的效果。龍青云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中級靈修師的考試，考察無序夢境，是不是超綱了？”

是的，一杯清茶，跟造夢師最開始學習的那些夢境不一樣。造夢師學習的資料中，先讓學習者構造出一副靜態的夢境，然后像是放映電影一般，逐漸轉化成動態夢境，但是，無論是靜態還是動態，這些夢境都是事先設定系統，按照指定的規則運行。

那深海之中的游魚，向上奔騰的泡泡，都是一個設定好的程序，完全不需要造夢師實時控制。

但這杯清茶不一樣。微微蕩漾的茶湯，上下翻動的茶葉，不斷破碎的茶沫，沉入杯底的茶渣，些許黑色的粒狀雜質上下游弋。

還有這杯茶湯面對外界的光線，在內部產生的折射……

總的來說，這毫無秩序的夢境，完全不是一個初學者所能構建的。

李榆弦沒有說話。他接過龍青云手上的茶杯，輕輕放在了古色古香的長桌上，開始觀察起來。按照中級靈修師的考試規則，他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來觀察和構建一個完整的夢境。

龍青云坐在他對面，呼吸綿長而有節奏，像是時鐘一般提醒著李榆弦時間的流逝。

靜室的墻壁是暗紅色的，只有掛在墻壁上的兩盞小燭臺，照亮這逼仄的空間。原本微黃色的茶湯，在這光線的照射下，也變成了深褐色。茶杯一直在加熱墊上放著，維持著相當的水溫。這就直接導致了分子間熱運動的活躍，使茶湯長時間保持著無序的變化。

李榆弦的精神力傾巢而出，全數集中在這小小的茶杯中。仿古式的青花茶杯，他輕而易舉就能夠復刻出來，茶杯中四五片微卷或舒張的茶葉，他也能隨意構建出模型，存放在自己的精神之海上。

只是那些仍在水中運動的茶渣……

那細碎至極而又數量眾多的雜質，即使是中級靈修師，想要全數復刻下來，也是一個技術活。百分之九十五的相似度，絕對包括了這些細碎的小東西，若是差別太大，這場考試，說不定就得砸在里邊。

至于室內明滅不定的燈光……李榆弦更是頭疼不已。

龍青云眼眉低垂，只露出一絲余光，觀察著李榆弦的表情。即使遭遇了這種近似超綱的考試，這少年也沒有絲毫抱怨，只是默默地接過茶杯去觀察，去復刻。這種有條件上，沒條件也要上的精神，倒是讓他想起了過去的軍旅歲月。

而少年一直保持的沉靜，在這浮躁的現代社會，更是一項不可多得的品質。

龍青云并非是造夢師一系，但這并不代表他不了解造夢師的技能。

一個中級靈修師想要成為高級靈修師，除了精神力量要達到標準，就是要突破本身主修職業的限制，成為一個全能型的靈修大師。

雖然他離那個境界還有一步之遙，但在眼界上，絕對遠超尋常的靈修師。

這個年輕人，是個可造之材，給他一定的壓力，說不定能夠窺見他真正的實力。

李榆弦微皺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他伸出手去，抓住加熱中的茶杯，猛地一扭，讓杯中的茶湯順著水流晃蕩，也卷起了杯底的茶渣，一個小小的漩渦出現在杯中，完全改變杯中原本的格局。

待得塵埃落定，長桌上出現了兩個茶杯。

“完成了。”李榆弦抬起頭，眼中的光芒清澈。

門外的傅秘書愣了愣，看了看電腦上顯示的時間。

九點十五分。

距離李榆弦進入靜室，只有十分鐘時間。

龍青云沒說什么，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像他這樣的高人，就算不睜開眼睛，也能夠準確地得知這兩個事物的相似度。用精神去感受精神，是最省力也最精確的考核方式。很顯然，這一虛一實兩杯清茶，相似度達到了恐怖的百分之九十八。

但是……他皺了皺眉，輕輕嘆了口氣。

“你取巧了?！饼埱嘣瓶粗鴮γ娴睦钣芟遥骸斑@杯清茶的結構原本雜亂無章，但你轉動了茶杯，讓這杯茶的所有固體都匯聚在漩渦的中心，堆積在一起，免去了你復刻那些細小殘渣的功夫。”

“是的?！崩钣芟尹c了點頭：“我要復刻這些茶渣，確實有些困難，畢竟我開始學習造夢師的法門，只有三四天?！?/p>

龍青云皺起的眉頭幾乎打了結。

傅秘書偷聽的耳朵忽然就抽搐了起來。

這兩位都不約而同地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平時精神力的運用過多，難道影響到自己原本五感的使用了？

“我的水平確實還有待提高，不過為了趕上那一班的飛船，我得早點過去，所以只能加急趕工，還沒有徹底熟練，就過來考試了?！崩钣芟覔狭藫项^，有些不好意思。

“船票，船票……”龍青云念叨了兩聲：“你說的是，去左天星域前哨太空城的飛船？”

李榆弦嗯了一聲。

“你原來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初級靈修師，怎么會拿到大航海計劃的通行證？”

“這個，不知道能不能說?！崩钣芟蚁肓讼雸谭ň终f過的保密條例，搖了搖頭。

龍青云深呼吸了一口氣，好似在平復自己內心的波瀾：“行吧，這次要是攔下了你，你又得多等上一個月才有飛船。”

“現在是六月下旬。”李榆弦誠懇地說道：“我九月份還要去上大學，而一次航行至少要兩個月的時間，我不想剛上大學就因為曠課被退學。”

龍青云：“……”

他都懶得再說什么，揮了揮手：“過了過了，去拿證吧。”

李榆弦站起來，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傅秘書推開門，強行擠出微笑：“李先生，請跟我來?！?/p>

“對了，我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想要參加一支船隊，還是有個心理準備比較好。”龍青云忽然叫住他：“你剛到前哨太空城，還是一個需要保護的靈修師，算是最底層的人員，不一定會有船隊看上你。”

“有什么辦法讓他們看上嗎？”李榆弦認真地問。

這些大前輩，不管性格如何，在這些冷知識上，還是相當靠譜的。

“參加靈修師擂臺?！饼埱嘣起堄信d味地看了李榆弦一樣：“如果你能夠在擂臺上打出名頭，或是有一手特殊的技能，說不定會有人看上你?！?/p>

“謝謝。”李榆弦離開靜室，取走已經升級的靈修師證件，拖著行李箱，走向風巷星的太空港。

坐在鋼鐵飛船內，他看向窗外。

那里是金色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