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趙國來人（一）
秦莊王登基一個月，姍姍來遲的趙國使臣到了咸陽。
秦國的人都知道，如今的秦莊王，曾經在趙國當質子。
趙國這時候派使臣來，是來羞辱他們家大王的嗎？
無怪咸陽城的人會多想。
不過，這趙國使臣進了秦國王宮，拜見了秦莊王，卻笑臉盈盈，說是來給秦莊王送賀禮的。
說實話，新王登基，除非關系好的國家，會派人來祝賀，關系不怎么樣的國家，基本上都是會派人來攻打的。
哦，不對，戰國的這幾百年，禮崩樂壞的，已經沒有啥哪個國家和哪個國家交好了。
應該說是哪個國君和哪個國君有利益關系，他們可以聯手。
所以在這個國君登基的時候，另一個國君，會派人去祝賀，給人家撐撐場面。
但是很顯然，趙國和秦國不是這樣的，趙國國君和秦國新登基的國君，也不是這樣的。
秦莊王以前在趙國為質子時，過得可不怎么樣。
因為是一個不受寵的兒子，在秦莊王來到趙國之前，趙國的貴族都沒有聽說過這么個人，可以說這個人，之前在秦國是完全沒什么地位的。
那么，來到了趙國，秦莊王想要得到多少認同和尊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也好在他脾氣好，性格溫柔，有些公子哥兒受了氣，受了委屈，便會找他來傾訴一二，畢竟秦莊王也是小小年紀，便去了趙國當質子。
趙國也是有上庠和辟雍的。
他初入趙國為質子時，秦趙關系還沒有惡化，所以在辟雍跟他一起學習的貴族小孩們，還只是輕視他，沒有憎惡他。
這些人跟他一起，在辟雍學了七八年，其實還是有感情的。
小小年紀的秦莊王，那時候還沒有要成為人上人的覺悟。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被拋棄了的孩子，在異國他鄉，在一群有說有笑但是不鳥他的孩子們中間，努力地釋放著自己的善意。
但是，有的時代，有的心，注定是捂不熱的。
不過，雖然捂不熱，但七八年過去，秦莊王還是跟趙國的貴族們有了交集。
他是個慣會看人臉色的人，不會讓自己難堪，也不會讓別人難堪，所以趙國的貴族們從最開始的不待見他，瞧不起他，到最后，也是能夠在玩樂的時候，叫上他。
曾經的秦莊王，以為自己將來，會在趙國渡過自己的一生。
但是沒有。
秦國和趙國的關系變差了，連年戰亂。
秦莊王在趙國的地位一落千丈。
每個月的奉例沒有了，被人克扣了，但是即使他去趙國國君那兒告狀，又有誰會去管呢？
必要的時候，秦莊王還會被趙國的王殺掉。
他沒有錢了，沒有人對他伸出援手，還會有貴族看不慣他了，便直接對他拳腳相向。
不過到底因為他是質子，沒人敢把他打死。
只是一頓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偶爾有過去認識的貴族，遇到煩心事了，喝得酩酊大醉，來跟秦莊王訴說，秦莊王安靜地聽貴族們說完，把貴族們照顧得很好，待到貴族們酒醒了，他們便接濟秦莊王一點兒財物，下一次，貴族們再看到秦莊王被人欺負的時候，臉色都不會變一下地從他身邊走過，當做從來不認識這個隨時會被賜死的秦國質子。
不過，那時候的秦莊王竟然一點兒也不覺得難過，因為，他更害怕死。
害怕趙國的國君會拿他這個質子撒氣，會用惡劣的手段折磨他。
活在這樣的恐懼里，秦莊王竟然覺得，每天這樣被人無關痛癢地打，其實也沒什么的。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呂不韋。
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男人將他扶了起來，給他擦了臉，用平淡的語氣對他說著：
“公子不應該這么狼狽。”
秦莊王抿著嘴角，道了謝，轉身準備走的時候，呂不韋叫住了他：“公子受了傷，不介意的話，不違送公子回去吧？”
于是呂不韋跟著秦莊王來到了他的宅子。
自從沒有了每個月的月奉之后，秦莊王便沒有了錢給每個下人發錢，沒有了錢，這些人自然走了，況且他們伺候的還是一個秦國的質子，就更加沒有理由留下了。
如今秦莊王諾大的宅子，也只有他一個人住。
連個看門的都沒有。
呂不韋幫秦莊王上了藥，順理成章地在他家住了一晚。
第二天，秦莊王吃到了久違的香噴噴的飯菜。
漂亮得不像話的男人在飯桌上問他：
“公子，我呂不韋是個商人，做的從來都是買賣。
如今找到公子，也是想跟公子做筆買賣。
不知道公子想不想做呢？”
秦莊王答得很干脆：“我沒錢。”
漂亮得不像話的男人道：“公子不需要出錢哦。只要你同意了，在下還可以給你錢呢。”
于是，聽了這一句話的秦莊王，臉色立馬變得很難看，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咬牙切齒地問道：“怎么？您還介紹男風館的生意？”
聽到這一句滿含怒氣的質問，呂不韋在愣了一會兒之后，哈哈大笑起來。
“公子……
你想哪兒去了？
我呂不韋向來只做正經的買賣?！?/p>
說完見秦莊王不信任地看向他，呂不韋便干脆道：“我呂不韋愿意將我自己賣給公子，只希望將來公子榮登大位，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來買?！?/p>
秦莊王聽了，臉色依舊沒有變好，“哼”了一聲道：“癡人說夢！”
“是不是癡人說夢還不好說哦，公子你不妨考慮一下，要知道，恕不違直言，您現在的情況，拼一把其實是沒有什么損失的。”
“滾吧，這頓飯就當做昨晚住宿的錢了。”
秦莊王一邊吃著早餐，一邊不客氣道。
呂不韋的目光閃了閃，走了。
秦莊王第二次見呂不韋，是在幾天后，秦莊王又一次被人打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只剩下秦莊王一個人趴在地上。
呂不韋從暗處走了過來。
秦莊王咬牙，他很懷疑呂不韋其實是一直在跟著他，這會兒見自己狼狽了，便跳出來游說自己。
秦莊王不是一個磨嘰的人，對于不想搭理的人，他最會快刀斬亂麻。
對于想要結交的人，他又會使出渾身解數。
沒辦法，從小生活艱難，他也是要活下去的，對于沒有價值的人，搭理就是浪費自己的生命。
所以在呂不韋第二次出現之后，秦莊王便感知到，如果沒辦法甩掉這個人，他可能還會出現第三次，第四次……
而且專挑自己狼狽的時候出現。
于是秦莊王當即改了一種態度，在呂不韋將他扶起之后，秦莊王一看到這呂不韋笑，便率先開口道：
“先生還是想要跟我做買賣？”
呂不韋點頭。
于是秦莊王毫不客氣地問：
“那你能做些什么？有什么本事啊？我憑什么相信你？
還有啊，你別說自己有錢，有錢在我們貴族眼里算個屁。”
呂不韋道：“不違可以讓公子回秦國?！?/p>
“回秦國有個屁用！還不是一個不受寵的公子？
哦，或許回秦國不用死了吧?！?/p>
秦莊王考慮到。
呂不韋補充：“不僅不用死了，您還要成為秦國的王，我還要成為秦國的相邦。”
秦莊王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暗道：做夢！
面上，卻只是“哼”了一聲。
呂不韋沒有在意，哈哈大笑著說：“事在人為嘛，請公子相信我的誠心。
您不妨想想，如今的您，還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與其在邯鄲等死，不如拼死一搏，逃到秦國成王。
再者，如果公子您答應了，有損失也是先有我呂不韋的呀！
在下可是愿意為公子傾盡家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