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喧鬧，羅綺筵開，迎春送臘，共賀新年。

鐘家三房這一年里沒有幾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加之鐘璟尚且流落在外，李氏決定這個年一定要隆重地過。最好除舊迎新，讓鐘璟能在新的一年里和好運氣一道歸來。

安寧看著李氏忙碌，也幫不上什么忙，就和鐘玥一道混在廚房，從小年吃到了除夕。

除夕當(dāng)天，李氏在府門外開設(shè)粥棚，接濟榆城里無家可歸的人。

安寧原以為李氏是為了給鐘璟積些功德才特意開設(shè)粥棚，后來才知道，鐘家三房有在除夕開設(shè)粥棚的慣例。

安寧在粥棚里照看著，聽見下人們議論：今年年份好，來領(lǐng)粥的人都少了，看來榆城里的百姓們今年過得安居樂業(yè)。

過了會兒，又聽見街坊們閑聊：“鐘家真是樂善好施的好人家啊，今年好像鐘家二房那邊也搭設(shè)了粥棚。”

“是啊，聽說二房那邊不僅送粥，還送干糧、棉被什么的。”

“那也還是今年年景好，鐘家賺了大錢，這才能廣施善緣。”

安寧挑了挑眉。

依她對鐘家二房的認(rèn)識，他們家既沒有在今年到賺大錢，也沒有愿意從自己口袋里掏錢施舍旁人的主。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安寧遣了個小廝，去二房打探打探情況。

小廝回來報與安寧，說：“二房今年過年的陣仗真大哩！不僅設(shè)了粥棚，我見二房院里上上下下都在灑掃，還請了道士，布了道場哩！”

安寧的疑惑更重，回到房中，召出了魏奇。

魏奇去二房逛了一圈，回來道：“確實布了道場，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不去二房的宅子了。”

安寧見魏奇一臉平靜，問：“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二房為什么忽然這么大動作？”

魏奇不以為意：“這很顯然啊，他們想要趁著過年，除除厄運。鐘二爺幾個月前病倒了，至今沒有好轉(zhuǎn)。他家的少爺鐘琪也夜夜噩夢纏身，現(xiàn)在人都瘦的只剩皮包骨了，他們當(dāng)然要想點法子。”

鐘二爺病倒這件事，安寧是知道的。

當(dāng)時她和鐘二爺兩人針鋒相對，她暗中掣肘織坊的生意，又暗示俞氏，只要鐘二爺放棄爭奪三房的產(chǎn)業(yè)，她就不會再為難織坊。

后來，鐘二爺就病倒了。沒了鐘二爺?shù)挠矒危婄骱芸炀蜌w還回了三房的家產(chǎn)。

安寧猜測，鐘二爺這病里，多半有俞氏的手筆。

只是沒想到，鐘二爺?shù)牟⊥狭诉@么久還沒有好。

還有，鐘琪夜夜噩夢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做虧心事也不是一兩天了，安寧不信他幡然頓悟，在夢里受到了良心的譴責(zé)。

“噩夢纏身？之前讓你去打探二房的情形，你怎么沒告訴我這個消息？”安寧問。

魏奇心虛地目光開始上瞟：“嗯……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沒說……”

“什么時候開始的？”

魏奇扣著手指頭：“大約，嗯，可能，就是，從夫人中毒暈倒的那幾日開始的吧……”

他的反應(yīng)一看就是有鬼，安寧一動不動地盯住魏奇，等著他坦白。

魏奇沒堅持多久，雙手合十，開始討?zhàn)垼骸胺蛉耍@件事我真不知道。那日您倒下之后，我束手無策，還好大人及時回來了。”

“大人查看了您的病情，消失了一天一夜，然后就帶著藍(lán)鴛回來，解了您的毒。我和藍(lán)鴛一直守在您身邊，完全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直到您醒來之后，讓我去打探二房的消息，大人才跟我說鐘琪的事情不用驚動您……”

魏奇哭喪著臉：“您要是有什么想問的，就直接問大人吧。”

安寧左手撐著下巴，右手在桌上敲了敲，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紫鵑受人挑撥，給她下藥，安寧心里恨的是她愚蠢。

無論別人如何挑撥，最終做出這個決定的人是她自己，她應(yīng)該為她的選擇付出代價。

就好像，安寧也暗示了俞氏，如果繼續(xù)放任鐘二爺與她對抗，鐘琪和俞氏的利益必定會受損。

至于俞氏聽了之后會做什么，安寧覺得這可不能怪到她頭上來。

所以，將紫鵑送到官府去后，安寧沒有想追究鐘家二房在這件事里的責(zé)任。

但紫鵑畢竟是陪著鐘璟一起長大的。

在鐘璟眼里，那個包藏禍心，躲在陰溝里引導(dǎo)紫鵑走上這條罪惡道路的人，才是始作俑者。

閉著眼睛安寧也能想到，鐘二爺病倒在床，唯一有這個可能性挑撥紫鵑的人，就是鐘琪。

要是鐘琪的計劃得逞，他手里就有了兩條人命，一條安寧的，一條紫鵑的。

鐘璟只是讓他做做噩夢，安寧覺得實在是便宜他了。

安寧埋怨地看了眼魏奇：“這有什么可瞞著我的？說不準(zhǔn)我還可以幫鐘琪構(gòu)思幾個特別的噩夢場景呢。”

魏奇也不知鐘璟為何這么做，猜測道：“可能大人只是不想讓您煩心吧。”

咻——啪！

咻——咻——啪！

天還沒黑，外面已經(jīng)開始放起了爆竹。孩子們的笑聲追蹤著爆竹聲，走街串巷，熱鬧極了。

爆竹每響一聲，魏奇就縮一下脖子，臉色也更慘白一分。

安寧斜著眼看他：“怎么？你還怕爆竹？”

魏奇扁扁嘴：“爆竹，本來就對我們這些妖邪有震懾的效果。”

“可人家藍(lán)鴛怎么沒有半點反應(yīng)啊？”

“我，我……”魏奇我了半天，也沒想到托詞，索性放棄了辯解，理直氣壯道，“花栗鼠怕爆竹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不過才兩百多歲，跟藍(lán)鴛那種千年老妖婆怎么比？除夕這種日子，我能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已經(jīng)是英雄了！”

安寧笑得直不起腰，連聲道：“好好好，才兩百歲的英雄！快回魂珠里來吧，年節(jié)過完之前，我都不會再叫你出來了，你好好休息。”

在化成煙霧鉆回魂珠之前，魏奇還不忘叮囑她：“我的供奉可不能斷啊！年節(jié)上的供奉，效用是加倍的！”

“知道啦！小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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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鐘家二房咒語陣陣，俞氏下了血本請來了鎮(zhèn)海觀的大師，在除夕夜布下了最強的除祟道場，可保二房新的一年家宅安定，邪祟不侵。

冷清陰森的咒語聲，雖與節(jié)日的氣氛不符，但聽在俞氏耳朵里，像是對鐘家二房美好的祝愿。

而鐘琪，也終于能在這樣的咒語聲中閉上通紅的雙眼，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