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澤呼出一口濁氣。
他眉頭皺了又松，拳頭捏了又捏，多次的深呼吸讓他的胸腹起伏劇烈。
一句“臥槽”用十幾種語言翻譯后在宋澤的腦海里滾動重播，加粗拉黑下劃線拉長。
而這些都發生在一秒鐘以內。
在這一秒里……
他發現白曼云依舊很淡定，精致的紅裙下掩藏的筆直雙腿并在一起，亭亭玉立。
他發現白曼云身材原來這么好，死亡紅肥睡衣和恐怖綠格子睡褲之下可以竟然是這樣的凹凸有致。
“這什么情況？”
“節目組臨時換人了？”
“正牌女嘉賓來不到了所以換了一個滿腦子吉爾斯的二次元阿宅了？”
好吧，這完全屬于胡亂猜測了，女嘉賓又不是地上的蘿卜，是不可能原來的沒了就能隨便找個代替。
所以眼前這個女生，就是vcr里讓觀眾退后，讓明星訴苦的所謂“娛樂圈冰山。”
生活這個東西，它有時候確實比電視劇更狗血啊，總是能把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東西拼接在一起放你面前。
宋澤沒開口，他不知道該用一種什么樣的態度。
如果是那個矮木叢邊的姑娘，他大概會拉著人姑娘坐去沙發上繼續開心討論空之決戰吉爾斯究竟派出了多少戰艦，而阿斯塔又究竟遇到了多少豬隊友。
如果是vcr里面的高冷形象，那他就應該換上為了錄制順利而特意練習過的職業微笑，謙和有禮的講些毫無營養價值的對白。
可他媽現在該講啥？
“啪啪。”胡漆萬滿意的拍起了手，調笑道：“怎么，看到這么漂亮的女嘉賓呆了？”
“那……是有點兒。”
宋澤還微微處于愣神的階段。
“既然見了面，就要正式開始接下來的環節了。”
胡漆萬走到宋澤和白曼云中間：“我們的節目是周拍類節目，每次拍攝時都會留有一個主題，等待男女嘉賓搭檔完成……”
“宋澤你有沒有在聽啊？”胡漆萬發現宋澤在走神。
“哦……哦，聽著的，我們節目不包飯是吧，我自帶沒關系。”
“……”胡漆萬無語的看著宋澤，久久才道：
“包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宋澤語氣浮夸。
“……”
胡漆萬一時被嗆的不知道說點啥，煩悶的抓了抓頭皮，一擺手也懶得說更多了：“接下來下一個環節，下樓下樓。”
說完就自己排頭第一個走出了門外，隨即大部隊魚貫而出。
房間里最終只留下了宋澤和一直表情不變的白曼云。
“誒……”
宋澤用手指撓著臉，他知道自己這會兒該說點啥，但又不曉得如何開口。
百思不得其解間，卻見白曼云的余光掃了自己一眼，然后嘆出了口氣。
“暴露了啊……”
話音落下，白曼云始終保持不變的冰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外面工作了一整天終于千辛萬苦回到家的死宅”才會有的“沒有生氣沒有活力”的表情。
反正宋澤是第一次知道這么好看的大眼睛原來也會有“死魚眼”的。
像那個誰？
表情像那個演了銀魂之后崩壞徹底的橋本環奈……
“你……你這個。”
“怎么，沒看過明星露出這表情啊？”
白曼云瞥了宋澤一眼，自顧自的走到靠窗的沙發上，雙手展開，一個葛憂癱。
“也不是沒有，就……”
宋澤表情微妙的要死。
要知道，這個世界對明星的定位與前世不同。
前世的明星已經到了追求接地氣人設的階段，但這個世界似乎還落后些，民眾依舊停留在強調明星完美程度的層面，所以一個個都是高大上女神男神，不食人間煙火。
幾乎每個明星的千度百科上，興趣愛好都千篇一律的寫著例如旅行、健身、瑜伽、讀書。
再看看眼前……
小白雙手按住膝蓋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冰箱里取出一大瓶可樂，又躺回去沙發上喝了起來。
宋澤都傻眼了，這是開始放飛自我了嗎……
“還是可樂好喝啊，比那個什么果蔬汁好喝十萬倍。”
喝了一大口，白曼云舒爽的感嘆著。
“來點兒？”她看著宋澤，指了指可樂。
“不用不用。”宋澤連連擺手。
“好吧。”她把可樂放到了一旁，坐直了背，一雙白皙修長的大腿在紅色的裙擺下若隱若現。
“很幻滅吧。”
白曼云微歪著頭，語氣平淡。
“我……”宋澤正要開口，被白曼云打斷。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她指著自己，語氣浮夸：“這樣一個明星居然喜歡這些，天哪，簡直太沒品了。”
“是這么想的吧？”
“其實我真的很想問問，喜歡這些怎么了，很正常的愛好吧。”她仿佛有些傷腦筋的閉上眼，面朝天花板。
“但也沒辦法問就是……”
她瞇著的眼睛睜出了個縫，發現宋澤還站在墻邊。
“坐啊，站著干嘛。”
“都說第一次去別人家最好不要亂坐。”宋澤訕笑著找了個地方正要坐下。
“沒關系。”白曼云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來了。”
宋澤怔了一下。
“發現了我是這樣子的，你大概覺得挺沒意思的吧？”白曼云說道：“想不錄了也行，我替你去說。”
“不過你可別拍照啊，做人還是善良點吧。”
“噗嗤。”
宋澤突然笑了出來。
“誒，你可樂蓋子沒蓋緊，氣兒快跑了。”
白曼云一愣，趕緊伸手把蓋子扭緊，然后立刻又繼續癱好恢復了方才那副“我無所謂的，我不在乎的”姿態。
看著白曼云的樣子，宋澤松了口氣。
其實宋澤原本是壓根沒辦法把那個充滿崇拜的聽自己高談闊論，眼睛里直冒星星的可愛女孩與眼前這個清麗的身影糅雜在一起的，因為總有些說不明的割裂感。
但此刻他突然沒了那種感覺。
“……”
“吉爾斯超帥的哦！”女生激動的說著，笑容明媚如花！
“……”
腦海里閃過這個畫面，與眼前的人融合到一起。
“愛好這種東西啊，其實是很私人的。”宋澤慢慢開口道。
“比如我，我就喜歡吃咸豆腐腦……”
“甜的好吃！”白曼云語氣堅定。
“……”
“不，這個不是重點啦，舉例而已。”宋澤繼續說道：“我喜歡吃咸豆腐腦，但是……”
“甜的好吃！”
“……”
宋澤選擇放棄糾結這個問題，他停頓了一下說道：
“講真的，我一開始確實考慮過放棄錄制的。”
不可察覺間，白曼云交叉放在胸口的雙手用力了些。
她的臉上雖然一直有著貌似灑脫的笑容，但聽到了宋澤的這句話，她的眼里還是多了點失落。
-果然都是這樣嗎……
就像那時候一樣，誰都沒辦法理解。
卻聽到宋澤繼續說著。
“因為我一度以為樓下那個傻乎乎的姑娘是假的呢，我和她聊得那么開心，那么多好玩的事情，我可只和她說過呢。”
“我也并不覺得明星喜歡這些有什么不好。”
說著，宋澤指著自己，笑容燦爛：“我長這么帥，我不也喜歡。”
“……你真不要臉咧。”白曼云說道。
“朋友常這么夸我。”
“你很奇怪啊，一般人不會這樣的。”白曼云眼中有些說不明的情緒。
“一般人是長不到我這么帥。”
“……”
看著宋澤賤兮兮的臉，還有在樓下矮木叢和自己聊動漫時曾有過的熟悉笑意。
“那你還要繼續錄制嗎？”她問道。
“收了錢的。”宋澤調笑道：“違約金我賠不起。”
“那走吧。”
白曼云站了起來，朝房門外走去。
她并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步伐都輕盈了些，也沒察覺到語氣似乎也輕松了些。
“……”
到了樓下，白曼云又恢復了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宋澤偷偷瞥了白曼云好幾眼，自問這手變臉功夫自己實在沒有。
“到齊了？”胡漆萬拍拍手：“走吧走吧，繼續錄制。”
聞言，宋澤沖白曼云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白曼云輕輕點頭，挪動步子。
兩人一左一右朝前走著，身后浩浩蕩蕩的跟了大群的攝影。
白曼云并沒有帶口罩墨鏡，畢竟是錄節目，遲早也是要和觀眾見面的。
于是剛一出小區，就有著眼尖的路人驚呼出聲，認出了白曼云這個“娛樂圈的冰山”。
“你看她，都完全沒表情的。”圍觀群眾熱烈的討論起來。
“她就是太冷了，漂亮是漂亮，但總讓人喜歡不起來，總覺得距離太遙遠。”
“聽說這是一檔戀愛型社會綜藝，這帥哥是真慘。”
“允悲……”
宋澤四處張望了一番，感受到了無數射向這邊的目光，聽到了細聲的交談，而白曼云依舊直朝著前方走去，不管不顧。
“看來外界對你的印象還挺統一的。”宋澤小聲說道。
白曼云沒有理會他。
“笑一笑唄，你笑著應該挺好看的啊。”宋澤又道。
此刻宋澤心情放松，原本初見白曼云時的微妙心情已經由于方才的聊天消散了去。
他這會兒特別想看看，作為的白曼云笑起來到底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