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殷之成了神的那一瞬，白冰兮瞬間感受到了凌駕于萬物的氣勢。
白發飄舞，他抬眼低眉，世間萬物都控制于股掌之間。
墨邇被那壓力沖的跪在地上，口鼻出血，雙手都開始顫抖。
莫殷之抬起手，名山大川，江河湖海都隨之顫抖。這時，白冰兮才忽然就明白了，人間萬物都尊他一聲莫神的原因。
…實在是太強了。
墨邇根本不敵，他勉強接了一兩招，便敗下陣來。狼狽地被貫入了石壁之中。
莫殷之看著他，慢慢地又抬起手來。
墨邇咳著血，忽然開口：“莫殷之。你就沒有一絲悔過之心嗎？你不知道我父親母親為了你做了多少？你果然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哈。父親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當年讓你這個狗崽子進了墨云山！”
莫殷之本來聚起來的靈力慢慢消散了一點。他沉默了一會，平淡地道：“墨邇，我告訴你，我做的都是正確的。我也從來不為我做過的事情后悔?！?/p>
“……”
“我不殺了他，人間的病疫就不會滅。是他霍亂人間。何其無辜的人多的是，我又何必為了這一個人感懷?！?/p>
墨邇慢慢地拭干嘴角的血跡。就像聽了什么彌天的笑話。
“所以，你撕扯了自己的靈魂，就是為了讓自己更加接近神明？讓自己完全拋棄人類的卑劣？”他抬眼看著莫殷之，“何其自大呢。”
莫殷之不可置否地看著他，心念電轉又想聚集靈力，此時卻忽然眼前一黑。
好像是力竭了。也是，剛剛踏入真神的門檻就用這么多靈力，確實頂不住。
只是怎么……如此不合時宜？
白冰兮和莫殷之，此時心里都沉重地劃過這句話。
莫殷之試圖睜大自己的眼睛，最終，那靈力還是消散了，他雙腿一軟，就那樣倒在了地上。
白冰兮是靠著莫殷之的五感感知世界的，此時眼前一片黑暗，心中不由得著急。
…沒有過多久。莫殷之，卻忽然慢慢醒轉。他睜開眼睛，恍若無事人一樣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土。
墨邇此時渾身鮮血，得不到解脫，也只能跪在那里怨毒地看著莫殷之。
莫殷之閑庭信步一般走過去，手里忽然慢慢浮現出一柄長劍。
“……你不會…我沒有什么錯，你不會，不會殺了我吧？”墨邇有些怕，隨著莫殷之的步子越來越近，不由得緊張呼喊。
“啊?！?/p>
他好像后知后覺，那柄劍在陽光下閃著銳利的鋒芒。
莫殷之掃了地上這個人一眼。忽然笑了：“啊？有沒有錯，那和我有什么關系？”
墨邇的眼睛倏然睜大。
莫殷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將那把劍刺進了墨邇的身體。
鮮血順著劍身一點一點滴落，莫殷之卻愉悅地一笑：“我果然還是適合這樣，不磨蹭，只取性命?！?/p>
劍被抽出，墨邇咳著血，軟倒在地上。他看著莫殷之的眼睛，就像看著一個怪物。
“你是誰?！?/p>
“嗯？”
“你不是…你不是莫殷之……”
莫殷之像聽到了什么笑話。他蹲下身來，認真地盯著他。
“我是他。我只不過是他的一部分。”
“…”
“我折射著他最真實的欲望。我可以干那些他永遠都不敢去干的事情?！?/p>
“…”
“比如說，現在……”他的白發順著肩膀滑落，尾捎掃著鮮血，染紅了發尖，“我就想，拿著這把刀，血洗了墨云山?！?/p>
墨邇瞪大雙眼，就那樣看著莫殷之站起身來。他心驚咳血：“莫殷之，莫殷之！你若是對我母親做了什么，我一定要殺了你！”
莫殷之像看著螻蟻，一句話也不愿意多說。
墨邇抓著莫殷之的衣服。
“你不許對墨塘做什么……她那么珍愛你，那么珍惜你，你怎么可以……”
白冰兮此刻，感受到莫殷之的，全部都是暴虐，嗜殺。那種沖天的負面情緒，簡直讓她無法呼吸。
他偏著頭笑：“那和我有什么關系?！?/p>
……
白冰兮做不了什么。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莫殷之拿著劍，像如魚得水一樣，砍殺著那些無辜的不無辜的人。
無論是對他好過的，還是鄙夷過他的。
一個都沒留下。
白冰兮幾乎是要喊叫出聲音。
…莫殷之…不要這樣啊莫殷之，你這樣，和那個墨煙臺到底有什么區別？你會一輩子都踏入自責的漩渦走不出來哪！
莫殷之！
…
直到鮮血染的白袍像被血浸透了，莫殷之才猛地回過神。
他手一抖，那把被染紅的劍猛然摔落。
這把劍是他在墨云山神池找到的神物，這些年一直泛泛，但在吸了這么多鮮血之后。它就像被撕開了保護自己的面紗。
露出了鋒利嗜血強大的內核。
和莫殷之……何其相像。
莫殷之的手在顫抖，他按住自己的手，深吸了好幾口氣。倉皇地站起身來想離開。
那把劍就像是有了靈性，忽然慢慢飄起，跟在了莫殷之身后。
莫殷之沒有注意到，但白冰兮卻靠著莫殷之的視野，看見了沉入血河的墨邇。
他的眉眼都渲染著怨毒。
…墨邇，原來是從這里，再也不相信那個自己深愛過的師兄了。
而莫殷之，也是從這里，真正地變成了孤家寡人。
……
白冰兮又跟著他感受那些日子。
墨云山，他留下性命的不多，墨錢是他的師兄，和他交往不多，但這個人正直，也早已對墨煙臺深惡痛絕。
他不大喜歡莫殷之，畢竟莫殷之天賦過人，他也有過妒忌。
但是當莫殷之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也只有他肯站在莫殷之這邊，陪他斬殺人間妖魔。
“墨錢?！蹦笾痛怪邸捉鼑@息?！拔疫@是贖罪了，也不知道墨云山支撐著什么，氣息一衰弱，怎么就有這么多妖魔?！?/p>
墨錢翻了個白眼：“奧，勞資陪你多久了，什么叫贖罪，你當時也沒殺什么人，那些老東西我早就想讓他們認識一下疼痛了。不殺了他們，現在還會為禍人間，何必自責？”
莫殷之看著他，慢慢扯了扯嘴角：“啊，可是，那到底是我失去意識之后干的?！?/p>
墨錢不置可否。
“話說回來莫殷之，你怎么老喜歡在外面撿東西，撿死物也就算了，老喜歡救一些活物？”他看著地下那個氣息奄奄的狐貍，莫名其妙。
莫殷之眨眨眼睛：“唔。我以前，認識一個樵夫?！?/p>
“……所以？”
“他給我說，只要這樣撿東西救人，就能撿到屬于自己的東西?！?/p>
墨錢：“……你腦子有泡？”
……
但莫殷之沒說錯。
他就是靠著這個，救了那只九尾狐貍，有了自己的靈寵。
就是靠著這個，救了白冰兮。
有了深愛他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