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前期奮力抵抗,耗時耗力,倘若一天撕開了一道口子,這股抵抗的力量就會直接轉化為對抗力,洪水猛獸似地撲過來,這條力學原理在感情中同樣適用。
自從莫離融化了隔在她和龍翼之間的那座冰山的一角,這道屏障就在以冪的指數消逝。
龍翼帶給莫離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在這里有飛翔的夢想、詩和遠方還有生命的意義和生活的驚喜。
對于常年生活在平凡、平淡和孤獨地奮斗中的莫離來說簡直是打開了一扇黃金大門,她不僅結識了一個可以并肩的伙伴,還看到了一個開掛的自己。
試問哪一個未經世事的少男少女能不陷入這樣美的蒼穹?不甘之如飴地品嘗著這樣的蜜糖?不赴湯蹈火地投入到這曼妙的時光?
在莫離與龍翼沉浸不已的氛圍里最尷尬的莫過于易豐了。要知道,易豐和莫離是板上釘釘的男女朋友關系,整個科大無人不曉。何況易豐也不是泛泛之輩,專業雖然是計算機,完全是因為計算機系離外語系的大樓最近。
易豐是文科尖子生,在高中時為了能和莫離一個班就棄理從文,也許是骨子里遺傳了他從政父親的好基因,高考那年就是數學低了點,否則“985”、“211”是隨便選,但即便這樣接近600的高分怎么也不至于到一個二本學校來。可為了莫離,他就真這么干了。
易豐的父母倒是極開明的人,從小就是民主、商議制模式,家底雖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算是儒雅殷實,自然不怕他大學畢業沒個去處,也就隨了他。
科大錄取易豐時,校長還專門找他談了話,得知他是為了愛情做此選擇,張校長很佩服也支持他繼續努力。因此,他是校長欽定的學生會主席。
開始興趣很濃的易豐發現學生會主席的事宜還是挺多,很多時候都沒法騰出足夠的時間陪莫離。于是他干了半學期就主動辭職,學生會集體投票怎么都不同意易豐的退出,最終妥協的結局是作個副職。
和龍翼恰恰相反,易豐從不想去證明自己,反而像一個看淡了浮華的年輕人。即便他本具備超強的實力,只要稍稍努力就可以蹦出水平標尺線,可在他心里能和莫離白頭偕老的生活就是最美好的事,財富也好、名利也好、鮮花也好,如果少了莫離,都沒有意義。
正是因為他的眼光從未離開過莫離,其他的花花草草、鶯鶯燕燕自然也不敢造次。易豐是個癡情種,也是個明白人,當他在元旦晚會后去接莫離時看到龍翼的第一眼,他就感到一種強大的氣場,這種氣場讓他感到不安。
那之后,龍翼隔三差五地在莫離常去的圖書館三樓自習室、學校周末的舞池、晚飯后的草場出現,易豐很多次只是遠遠地看著他們兩人交談甚歡,他的沉默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基于對愛人的信任。
可當他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時,他依然只是提出了同居的想法,而不是正面把龍翼擺上案板。莫離當場就回絕了,理由就是不想和室友們分開,他們以后的日子還長不必急于一時。
她直接忽略易豐感受的舉動深深刺激到了這個男人。那一晚他一個人在操場喝了一晚上酒,第二天就上了計算機系的“黑榜單”。
莫離聽說后跑去寢室找他時,易豐竟還窩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拽著一瓶江小白,莫離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奪過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沖上去一邊拽一邊打易豐的前胸,這才發現他渾身燙的厲害,一摸額頭果然是高燒。
那次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莫離天天陪在易豐身邊,照顧他的起居,給他弄好吃的,很認真地聽他說話。易豐能感覺到眼前這女人內心掙扎過后的平靜,她竟然連陪著他時連手機都不帶在身上,看得出她比易豐更想靜靜。
如果莫離的心能再回來,哪怕她曾經開過小差又怎么樣?誰這一輩子不會犯錯誤?更何況龍翼那小子確實招女人喜歡。易豐的想法就是這么簡單,他可以接納不完美的過程,只要結局是好的都好。
本以為這場風波到此就告一段落了,誰知龍翼果然不死心,竟然還公開跑到莫離寢室樓下截她。
易豐正提著一袋水果準備給莫離拿去,隔著遠遠的就看到兩個人站在二棟女生宿舍下拉拉扯扯,他狂奔過去一個箭步沖上前對著龍翼的臉就是一拳。
“小子,你手腳干凈一點。我的女人,不是你碰的!”
被打倒在草坪上的龍翼摸了摸左臉,右手猛地一撐就站了起來,大步迎上前,形成對峙態勢。
“我就碰了,你打算如何?”
此話一落,易豐扔了手中的水果就撲上去,莫離還沒來得及制止這一切,兩個人就你一拳我一掌地扭打在一起,引來了大量的圍觀者。
這自然界的雄性決斗就是如此直接而殘酷,勝者贏得雌性,敗者大多會喪命。
這兩人第一次正面交鋒竟都是卯足了勁兒,像是結了深仇大恨,積攢了洪水猛獸般的情緒,每一次攻擊都是往死里打。沒兩分鐘,兩人就已經掛彩了。
莫離急得一塌糊涂,沖上去拽易豐,看到沒效果又跑到另一邊去拉龍翼,誰知卻被誤推倒在草地上,這下激憤不已的兩人同時戛然而止,不約而同跑上去蹲下來扶莫離。
“對不起,對不起,傷到哪里了?”易豐說著推開龍翼,一把摟住莫離。
“沒事,擦傷了點皮而已。”莫離望了一眼一臉無奈的龍翼,淡淡地說道。
此時易豐寢室的好幾個弟兄從圍觀群眾里站了出來,個兒最高的那個徑直走到龍翼面前,二話不說就踹了龍翼左肩一腳。
“我生平就最看不慣挖墻腳的,你倒是有種啊,挖墻腳都挖到我們老易家了。老易脾氣好,讀書多,忍你好久了,我們哥幾個都看不下去了,要不今天你是個男人就來個了斷,別在這靠女人續命。”
話音一落站出來的幾個穿白色籃球服的大漢都跟著起哄。
“來啊,有種你來啊!”
那一腳踢在龍翼身上,卻痛在莫離心上,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已經騙不了自己,躲不了這份情,忘不了這個人。
即便她每天都說服自己千萬次不可以做對不起易豐的事,但這一輩子還那么長,她要說服自己多久才能安下心做易豐的新娘?
哪怕嫁給了易豐,倘若龍翼來帶她走,她還能一次又一次地拒他于門外嗎?到頭來,又對得起誰?
“好啦,鬧夠了沒有?還嫌丟人沒丟夠嗎?”莫離假裝氣憤地站起來,推開身旁的易豐。
“行了,大壯、丁丁、莽哥,我們回吧!別讓別人說我們人多勢眾。”
易豐上前拍了拍幾個怒氣沖沖的兄弟的肩膀,示意他們散了。誰料龍翼卻站了起來走到易豐他們幾個面前,毫無懼色地說道:“說,想比什么?比什么我都奉陪。”
“哦?”易豐冷笑著回應。
“說吧,比什么?文明一點的方式最好,免得血光四射嚇到離兒。”
“離兒?也是你叫的?”易豐好不容易平靜的情緒被瞬間點燃了。
“她只是你女朋友,不是你妻子。你們沒有結婚。我有追求她的權利。”龍翼毫不示弱地頂了回去。
“說的不錯,好你小子,那就試試,看你有多大能耐和我搶。”
莫離從未見過憤怒地如此理性的易豐,此刻的她有一種強烈的不安。
“那就少廢話,直接來。”
“你不是喜歡陪跑嗎?好,我們就比跑步,5個圈誰能更快沖過終點誰就贏。”易豐這話里話外都是醋意。
“如果我贏了,你就和莫離分手。”
“如果你輸了,你就別讓我在科大再看到你。”
18點38分的科大操場聚滿了人,除了學校一年一度的運動會,還沒有任何時候像此時一樣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好不熱鬧。
這場比賽讓學校里兩個響當當的人物公開對決了,女同胞們看的自然是帥哥,盼著有意外撿獲別人家老公意外的垂愛,而男同胞們則看的是讓女生們那么癡迷的男人們到底有幾分本事,真就不信自己比他們差幾公里。
于是現在竟有了公開買輸贏的戲碼,有人在看臺上鋪了張報紙,左邊壓易豐,右邊壓龍翼。沒一小會兒,兩邊都扔滿了小紙團。
女生們則成堆聚在一起指指點點,嘰嘰咋咋,說的無非是哪個更帥、更man,莫離怎么有那么好的命之類的舌根話。
此刻的莫離如同被放在烤火架上,無論結局如何,她都是那個注定的受害者。她一言不發地站在離人群最遠的地方,靜靜地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不知什么時候,閨蜜張菁從背后冒了出來,熱乎乎的手掌猛地拍在莫離肩膀上,嚇了她好一跳。
“怎么樣,看著兩個男人為你開戰,有沒有一種電視劇女豬腳的感覺?”
“豬你個頭啊,一邊涼快去,別煩我!”
“我說你真是腦袋進水了,放著易豐那么好的男人不珍惜,跑去和那浪蕩公子矯情什么?龍翼這號人物就會積攢女粉絲,我怎么看還是易豐靠譜。”
“平時沒少讓他幫你打水買飯吧!”
“唉唉唉,話不能這么說好不好。我說話也是講良心的,這易豐確實不差好不好?你沒看見學生會那一群群的女學霸看他的眼睛,眼珠都要掉下來了。看到他幫我打飯,都恨不得把我扔醋壇子泡著。要是知道你這么虐待她們心中的男神,肯定把你大卸八塊。”
“別吵了,開始了。”
隨著丁丁手中的白布一揮,兩個人如離弦一般奔了出去,操場上同步響起啦啦隊的鼓勁加油聲,氣勢磅礴,喧鬧非凡,惹得教學樓里本以為能淡定自習的人都忍不住探出頭觀望。
“唉,莫離,你說他們誰會贏啊?”
“不知道。”
“那你想誰贏啊?”
“誰都不想。”
莫離的心就像在走鋼絲,緊繃地不敢喘氣,看著他們兩個人不分上下地你追我趕,她更是焦灼不已。
她無數次問自己的心,到底想誰贏?她不想龍翼離開,可一旦龍翼贏了,易豐就要主動提分手,憑易豐的個性他肯定是死都不愿意分開的,那么這又是一場漫長的浩劫。
其實她的心里已經選了邊,只是她承受不起選邊的結局,或者說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
2000米的競賽眼看就只剩下最后300米的沖刺了,易豐怎么突然落后了呢?怎么會這樣?他的實力應該是在龍翼之上的,難道?壞了,他一定是想狂甩龍翼至少50米。
“我靠,我就說龍翼是個花瓶吧!看看看,他真以為豐哥干不贏他了,還跑著樂了。沖沖沖,豐哥!加速加速!”
只見易豐突然加足了馬力,以50米的沖刺速度在彎道處加大了擺臂,兩條腿像上了馬達一樣,幾乎懸在空中,風一般地與龍翼擦身而過,喝了興奮劑一樣直奔終點。
“不——”莫離在心口痛苦地嘶吼著,眼眶頃刻間就紅了。
“耶!豐哥,豐哥,好棒,帥呆了!”
身旁的張菁雙手圍成喇叭狀朝著操場尖叫地喝彩。如果不是因為易豐深愛著莫離,張菁倒是希望站在易豐身邊的人是自己。
人群瞬間就把兩個勇士包圍了,丁丁、大壯、莽哥幾個正圍著小圈把易豐拋向天空,龍翼則悠悠地朝著莫離望了一眼,憤懣地擠出人群消失了。
等莫離回過神,易豐已經小跑朝向她只剩不到10米,后面還跟了一群校園廣播之聲的小記者和一群迷妹們,他臉上掛著的燦爛笑容讓莫離越發想逃避,她無法從心底里為他高興,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這讓她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無法理出思緒面對,她不知所措,只能轉身離開。而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易豐就明白輸了的人是自己。
不久后,易豐主動找到莫離提出分手,莫離驚訝地當場就哭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高興的淚水還是痛苦的淚水。
提分手時他很平靜,應該是彩排了很久表情才會得體地那么自然,一點情緒都看不出。當他最后在莫離的額頭輕輕一吻時,莫離緊緊摟住了他,突然反悔了,不準易豐離開。
“莫離,乖,放手。再不放手,待會我當真要后悔了,這輩子你就遺憾了。我不要你的人生有不甘,你值得擁有一切最好的、想要的。”
“你那么努力、那么堅強,看上去那么不需要人操心,可骨子里還是個小丫頭,渴望著一棵能依能靠的樹。我曾想一輩子就做那棵大樹,可現在看來做不到了,有人要接替我照顧你了,我也是時候挪一挪了。”
“不過你放心,我會盯著龍翼那家伙的,要是他有半分對不住你,我就讓他永遠消失。”
次年的那一天,龍翼演講的那一天早上5點20,莫離的手機震動個沒完,她收到了整整520條不同號碼發來的同一條短信“Bemygirl,rightnow.Icannotwaitanymore.”(做我女朋友,就現在。我已經等不了哪怕一秒的遲疑。)
當她推開寢室門時,發現門外堆滿了一盆一盆的紅玫瑰,上面掛著一張賀卡“我的愛受不了躺在一堆堆塑料包裝袋里,只能在你的花瓶里活上幾日,而應該如這般扎入泥土的紅玫瑰,深邃而鮮活。”
當她走到外語系教學樓門口時,漫天的彩色氫氣球升了起來,就在她忙著追視那些色彩斑斕的夢想時,龍翼穿著去年登臺演講的衣衫,拽著一大捆氣球站在莫離面前。
“去年的今天,我向眾人宣布我在等一個人,這個人會在來年的今天成為我的女孩。當時你就坐在離我不到2米的距離。”
“為了這2米,我等了一年、拼了一年,痛苦過、彷徨過、絕望過也期盼過、欣喜過、幸福過,才有了這些五彩斑斕的夢,屬于我們的夢。”
“從今往后,讓我陪你晨讀、伴你夜跑、暖你的手、愛你一人、終此一生,好嗎?”
那一年龍翼動人的誓言、熱情的親吻、暖暖的擁抱就像尖銳的鋼刀捅開了回憶的大門,而此時放飛出來的不再是那彩色繽紛的氣球了,而是成群的黑色嗜血蝙蝠,只要一口就能斷了命。
從華天空手而歸的莫離徹底空了,在虛妄和現實的廝殺博弈后,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自殘,好逼龍翼出來。她死都不愿意相信,他是那么無情冷血的人,能親自送上一把匕首。
失去理智的莫離找了一間酒店,一次性付了三天的房費,就把自己鎖在里面,不吃也不喝。兩天后,當龍翼接收到莫離一張形如枯槁的自拍照和一段話“你再不出現,我就把自己生生餓死,做了鬼也好終生陪著你。”
龍翼當時就嚇傻了,他沒想到莫離會做出這么離譜的事,講出如此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在他心里莫離一直都是女神,但此時的她,哪里是一個理智、睿智的女性?這和當年劉天王事件的楊麗娟有何區別?
一陣強烈的恐懼之后是無盡的擔憂,他狠狠地吸了一支煙,掐滅的那刻又是一陣強烈的煩悶堵上心頭。不能去,萬一是個騙局呢?莫離現在不是正常的思維邏輯,自己無法確定她會再次做出什么激進的事。
趕緊通知張菁才行,讓她先去看看情況再說。于是龍翼又點了一支煙,撥通了張菁的電話。
當張菁火急火燎地跑到酒店讓服務生打開房門時,發現莫離已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緊急立馬撥通了120,直接送往醫院。
好在并無什么大礙,只是2天的絕食且身心疲憊讓莫離體力不支,加上原本就有低血糖和輕度貧血的她自然扛不住。除此之外,導致她昏迷的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就是她的腹中已經有了一個近三個月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