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均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了。

快下班的時候，他給妻子倪慧提前發了微信消息，說自己要加一會班，不用等他吃飯。

倪慧和兒子鄭潤宇已經吃過了晚飯。餐桌上給他留好了飯菜。

“潤宇呢？”鄭曉均一邊狼吞虎咽地扒著有些微涼的飯菜，一邊找著兒子的蹤影。

“還是給你熱熱吧，吃涼的對胃不好。”倪慧把目光從手里的書上移出來，對他說道，“潤宇在寫作業呢，你小點聲。”

“沒事，這天熱，不礙事。”鄭曉均壓低了嗓子說道，目光看向了兒子緊閉的房門。

“對了，該扣房貸了，你們工資發了沒？”倪慧放下手里的會計注冊師考試用書，聲音有點壓抑地對他說道。

鄭曉均心里一緊，連忙說道：“快了，我聽花卉他們議論，說是周末前就能發。”

倪慧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小聲抱怨道：“你們單位怎么回事，這半年來，每個月工資都不準時，總是要拖上一段時間。上次房貸時間到期了，我還是去取了存款交上的，這次可別——”

話沒說完，小房間的房門開了，兒子鄭潤宇走了出來，一臉的不耐煩。

“小宇，作業寫完了？吃點水果吧？”倪慧連忙站起身來，關切的問道。

鄭潤宇沒有說話，走到桌旁，自顧自倒了一杯水，喝完之后，往桌上一放，徑直走回房間，關上了房門。

鄭曉均耳中清晰地聽到了房門反鎖的“咔噠”一聲，他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說道：“寫作業干嘛鎖上門！”

倪慧勸道：“他還不是怕我們打攪他嘛，他都高中生了，也該注意隱私了。”

“對了，你別打岔，我可跟你說啊，要是周末前再不發工資，我可又要去銀行取存款了啊。咱們那點活期，可是沒幾個錢了。”

“你工資不是發了嗎，你先墊上唄。”鄭曉均心里有些焦躁。

“我的工資交了房貸，咱們一家三口喝西北風啊，虧你想得出來。”倪慧白了他一眼。

鄭曉均不再說話，只顧默默低頭拔飯。吃完了飯，他把餐具送回廚房，看到倪慧母子二人的碗筷還扔在水池里，忍不住說了一句，“你也不說把碗洗了。”

剛剛拿起書沒看幾行的倪慧有些煩躁地放下書，說道：‘就我們那兩個碗，還擱得住單獨洗一回啊？你知不知道現在水費什么價錢了啊？’

“行行，我洗不就行了，啰嗦什么啊。”鄭曉均一邊悻悻地說著，一邊開始放水洗碗。

“水龍頭開小點！”廚房外，倪慧略微高聲說了一句，隨即想到兒子還在寫作業，馬上禁了聲。

擦干了手上的水，鄭曉均來到陽臺，從口袋里抽出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淡淡煙霧生起，在江都的夜色下慢慢化作烏有。

“還是外面涼快啊。”不知什么時候，倪慧也來到了陽臺。

為了省電，客廳里的空調沒有開，只有鄭潤宇房間里的空調開著，他們房間里的空調則是會在晚上睡覺前開一會。

“我說你能不能把這玩意戒了？”倪慧剛依到丈夫身邊，就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不由嫌棄地向旁邊挪了一步，“你看你周圍現在誰還抽煙？”

“我現在就靠這個活著了。”鄭曉均自嘲地說道。

倪慧沒有聽出他話里的苦澀味道，只是例行公事般催促他早日戒煙，每月能多省出來三百多塊錢之后，自顧自說了起來。

“今天氣死我了！”她半是撒嬌半是抱怨說道。

“今天最后一個號明明是該侯冬青辦的，可是盧主任偏偏把她叫去，叫我接手，那個業務又復雜，辦了半天才算弄完。”

“結果我回來時候都晚了一個小時，小宇在等吃飯，害得我手忙腳亂的。”

鄭曉均斜過頭來看看妻子，夜幕遮掩了她眼角的皺紋和歲月的痕跡，恍惚間，似乎又見到了那個梳著馬尾的靦腆的美麗少女。

說實話，倪慧從小就長得美，很多人說嫁給鄭曉均是他高攀了，他也一直這么認為。

所以在家里，他總是讓著倪慧，家里的大小事情也是倪慧當家說了算。

一陣困意襲來，鄭曉均把煙頭熄在煙灰缸里，直起腰，打了個哈欠。

“小宇作業還沒寫完嗎？”他問道。

“寫完了他自己會出來的。”倪慧的聲音里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驕傲。

鄭潤宇的功課一向很好，中招考試的時候順利考上了江都一中這樣的重點高中，沒有花家里一分錢。喜得倪慧把存起來準備交高價學費的錢拿出來5000塊，和兒子好好出去旅游了一次。

鄭曉均又打了個哈欠，“我先去洗吧。”說著，自行先去洗漱。

“你快點，別叫耽誤了小宇洗漱休息。”倪慧在他身后不放心地又交代了一句。

鄭曉均得了妻子的提醒，動作很快，剛洗漱完，鄭潤宇就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小宇，寫作業累了吧，來，先吃點水果。”倪慧聽到他出來，連忙打開冰箱，拿了一盒水果，放到他面前，并且在水果上插上了幾根牙簽。

鄭潤宇在餐桌旁坐下，隨意吃了兩口，突然開口道：“媽，給我300塊錢。”

倪慧一怔，問道：“要錢干什么？孫老師在群里沒說要收錢啊。”

“不是，”鄭潤宇帶著一點不耐煩說道：“不是學校收錢，是我要買C服。”

“什么服？”倪慧沒有聽明白。

“唉，說了你也不明白，就是cosplay穿的衣服。這周末，有個漫展，我要去參加。”鄭潤宇又吃了幾口水果，把盒子往前面一推。

倪慧拿起還剩下一半的水果盒，放到了坐在一旁正在擦頭的鄭曉均面前，“你趕快吃了，別浪費。”然后又問鄭潤宇，“去哪買衣服？家里的衣服不能穿嗎？你跟誰去？在哪看哪個展覽？”

鄭潤宇一臉無奈，拖著長腔說道：“這都是專門的衣服，跟家里的不一回事，我都跟同學約好了，你就別操心了。”

倪慧還是不太明白，把求助的眼神望向了鄭潤宇。

“就是那種模仿動漫人物的衣服，跟戲服一樣。”鄭潤宇經常上網，對這方面知道一點，“但是300塊也太貴了，平常又不能穿，別買了，去看看算了。”

鄭潤宇的臉馬上就沉了下來。